潞河码头的晨雾还未散尽,赵文远已带着户部新拨的丈量官登上漕船。青玉戒尺划过米堆,簌簌落下的稻谷中忽见几粒红褐色的种子。老丈量官脸色骤变,用绢帕包了种子低语:"大人,这是暹罗红米。"
赵文远心头一紧。自圣上严令禁绝私贩番米,怎会有异国稻种混入官粮?他掀开舱底隔板,成捆的湘妃竹簟下压着几封火漆信函,封皮上画着三枚铜钱——正是扬州盐帮的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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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瘦西湖的画舫里,盐帮帮主陈九斤把玩着翡翠鼻烟壶。舫外忽然传来《牡丹亭》的唱腔,他推开雕花窗,见个戴斗笠的渔夫正撑船靠近。渔夫抬头瞬间,陈九斤瞥见他耳后青蛇刺青——是施世纶麾下的密探!
当夜三更,十二艘盐船悄出瓜洲渡。船头挂着"广陵茶商"的灯笼,舱底却传来孩童呜咽。暗处尾随的乌篷船上,施世纶用火折子照亮新得的密报,上面赫然写着:"七月半,童男女三十,祭漕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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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节的河灯顺流而下,照得潞河如同银河倒泻。赵文远扮作粮商蹲守龙王庙,忽见八抬神轿落地,轿帘掀处竟是失踪的前任扬州知府!红衣巫祝摇动铜铃,孩童哭声中被推上祭坛的,还有个戴镣铐的番僧。
暗处飞来一粒铁莲子,打翻巫祝手中的青铜匕首。施世纶拄着乌木杖从柳荫走出,杖头挑着串人牙念珠:"好个漕神,原来要吃人牙保平安?"念珠掷地碎裂,露出里面藏着的密函——竟是军机处加急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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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的西洋自鸣钟敲响子时,康熙盯着龙案上的密函,朱批御笔悬在半空。函中夹着半片带血的袈裟,梵文血书写着:"八月十五,火焚太仓。"
施世纶跪在冰凉的青砖上,耳畔回响着皇帝的低语:"有人要烧朕的粮仓,施不全,你说这火会从哪烧起?"殿外忽起惊雷,闪电照亮老总督怀中露出的半截玉带——正是陈九斤白日悬赏万金追讨的盐帮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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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四,通州西仓。赵文远带人彻查粮囤,忽见东南方飘来数盏孔明灯,灯下悬着滋滋作响的火折子。他抢过弓箭连发三矢,射落的灯架竟刻着内务府印记!
"快泼湿粮囤!"施世纶的嘶吼穿透夜空。老总督跛着脚冲进火场,乌木杖挑开燃烧的草帘,露出底下成堆的硝石布袋。混战中,有人扯开他的衣襟,怀中的盐帮玉带坠地碎裂,滚出颗刻满西洋数字的金纽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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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十三行的洋楼里,英吉利商人查尔斯转动单筒望远镜,镜中映出施世纶手中的金纽扣。他笑着端起骨瓷茶杯,杯底印着与金纽扣相同的数字——"1793"。
"总督阁下,我们的鸦片船该换新航道了。"查尔斯的中文带着古怪的腔调。阴影中走出个戴玛瑙顶戴的官员,补服上绣的麒麟在煤气灯下泛着幽蓝。
此刻京杭运河上,二十艘满载鸦片的楼船正扯起"贡米"黄旗。桅杆最高处,血红的"卍"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与十年前索伦账册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潞河水面浮着层油花,在夕阳下泛着七彩光晕。施世纶用乌木杖挑起黏腻水草,忽见芦苇丛中漂着具肿胀尸体,腰间缠着的铁链竟拴着半扇石磨——与三日前苏州灭门案里的凶器一模一样。
"捞上来。"施世纶话音未落,赵文远已褪了官服跃入河中。尸体翻过面时,围观众人倒吸冷气:死者右耳缺失处,赫然刺着暹罗红米袋上的三铜钱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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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琼花观后街,子时的更鼓刚过。施世纶裹着粗布棉袍蹲在馄饨摊前,砂锅里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对面当铺的幌子。当啷一声响,戴瓜皮帽的朝奉将鎏金匣子推进典当口,匣缝里漏出的粉末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幽蓝。
"掌柜的,当活当?"施世纶哑着嗓子凑近,忽见朝奉虎口处有道新月疤痕——正是十年前索伦府上逃走的账房先生!乌木杖尖刚要挑起匣盖,斜刺里飞来支袖箭,正钉在"童叟无欺"的匾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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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远追着黑影钻进瘦西湖假山洞,火折子照亮石壁上的抓痕。三具童尸呈"品"字型跪伏,天灵盖皆被掀开,颅腔内塞满晒干的暹罗红米。忽闻头顶机关响动,千斤闸轰然坠落,洞外传来陈九斤的狂笑:"施不全的狗,给孩子们陪葬吧!"
生死关头,赵文远摸到尸身怀中的青铜罗盘。指针颤动指向东北角,他拼死撞开暗门,扑面而来的腥风中,数百条青蛇正盘绕着一尊鎏金佛像——佛眼里嵌的,分明是军机处失窃的东珠密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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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的蟠龙烛台爆了个灯花。康熙盯着面前摊开的明黄缎料,五爪金龙的第四趾被人刻意绣成三趾。施世纶跪在阶下,呈上的证物匣里躺着半枚翡翠扳指,内壁阴刻的满文正是先帝御笔。
"有人要朕当不得这个皇帝?"康熙冷笑,忽然扯开龙袍前襟。贴身汗衫上染着大片朱砂,细看竟是无数个"卍"字拼成的山河图。窗外惊雷炸响,老总督抬眼时瞥见梁上黑影——那身法,分明是已斩首的番僧丹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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