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急促的敲门声把吴眠惊醒，推开房门，便看到神色凝重的石杵。
“公子，大事不好，斥候来报，永昌十八寨的山匪杀来了。”
“有好几个村子已经惨遭洗劫，山匪甚至还有屠村的行为。”
吴眠内心一惊，这些山匪比他预计的还要快上半个月。
根据以往的规律，山匪会在六月或是九月下山劫掠村落。
是什么导致山匪提前入村烧杀抢掠呢？
“山匪提前了半个月，可知这其中原因？”
“可能有村落之人串通山匪，把乡官让村民进城避难之事透露给了他们。”
这个猜测还算合理，每个村总有那么几个蛀虫。
好在吴凌等人领了盒饭，吴家村收到消息，举村迁入了城中。
卫青梅下令加强城防，同时派出一千二百人兵分四路，在附近接应逃难村民。
黎明时分，第一批逃难的村民出现在了城外。
他们灰头土脸，衣衫破烂，人群之中的哭泣之声极为凄惨。
“大人，救救我们村子吧。”一位老汉见到孙维，立刻跪伏在地。
“我……我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儿，都……都被山匪屠戮了……”
孙维赶忙扶起老汉，才发现他是上铁村的村长。
此刻村长的脸上满是悲痛之色，他不仅害死了自己的家人，也害死了许多村民。
不知道余生该如何度过。
孙维一阵叹息，之前已经百般劝说，明知道这场灾难不可避免，却无法阻止。
接下来的两日，陆陆续续有逃难的村民涌入县城。
吴眠询问了情况，根据零碎的消息大致能够拼出事件的全貌。
永昌十八寨全部出动，也可以说只有十七寨，毕竟之前消灭了一个。
山匪数量远超想象，似乎已经过万，还搭配有会喷火和放箭的机关兽。
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整个村子都在烈火中化为乌有。
那些提前进入城中避难的村民，心有余悸，无不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庆幸。
每当看到县令大人的身影，都露出敬畏之色。
若不是大人提前预判匪患将至，估计他们也成为山匪们的刀下亡魂了。
第三日清晨，一道熟悉的身影来到城下。
梁大山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他背着一个小男孩，身上隐隐有些血迹。
他身后跟着几名伤痕累累的村民，这几人皆是猎户装扮。
当梁大山看到诸葛云和简攸的那一刻，已经泣不成声。
他背着孩子，重重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大人……你们是对的。”
“我梁大山自视甚高，枉费你们一片心意，全村……全村就剩我们几人了……”
“呜呜……我的妻子，她死得好惨……”
小男孩也在此刻哇哇大哭，嘴里一直念叨着要找妈妈。
吴眠见此情形，心如刀绞，立刻让大夫给他们治疗伤势。
诸葛云一阵叹息：“大人，我们都已经尽力了，您不必自责。”
吴眠望着远处升起的滚滚浓烟，内心五味杂陈。
“远远不够，如果……我能够狠心一些，强制他们入城，或许就不会有此等惨剧了。”
“时也，命也！”
源源不断的有难民涌入城中，每当看到各自的乡官，都会流下悔恨的泪水。
这些都是好官，不止一次入户劝说他们入城避难，可惜都当成了耳边风。
有些人更是烧了乡官居住之地，将他轰出了村落。
现在又求着这些乡官庇护，想想曾经的所作所为，就觉得无地自容。
部分青壮的村民，以泪洗面，他们逃出来了，可是年迈的父母却没能逃出来。
早知道就先将老幼迁入城中避难，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如今吴眠能做的，也只有开仓放粮，让人安抚难民的情绪。
难民处，梁大山将自己的孩子放在县衙临时铺设的草席上。
“娘亲，娘亲……”小男孩发着高烧，迷迷糊糊传来了呻吟。
梁大山满脸泪水，笨拙的用带着血渍的手帕为他擦拭汗水。
这是媳妇儿给他捂伤用的，最后她为他挡下了致命的箭矢。
“好好活着……”她最后的声音仿佛还缭绕在耳边。
赶来的大夫马上为小男孩进行治疗。
梁大山在一旁默默看着，喉结滚动，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他的自大，不仅害死了妻子，还害死了村民。
山匪的报复如同狂风暴雨，见人就杀。
那恐怖的机关兽，更是在他心中留下难以抹灭的恐惧。
引以为傲的箭术，在机关兽面前毫无用处，甚至没能杀死一个山匪。
如果当初能够听简大人一言，如果他没有带头殴打诸葛大人……
此时，简攸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去一壶酒。
梁大山闭上了双眼，只是一味的喝酒，没有再说话。
想不到简大人会摒弃前嫌，前来安慰一个曾经对他恶语相向之人。
悔恨之意再次涌上了心头，他害怕孩子醒来，又期盼孩子醒来。
终于，梁大山喝完最后一口酒，猛然睁开眼睛，再次跪在简攸面前。
“简大人，我有眼无珠，害了全村老小，害了妻子，我……”
“振作起来，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记住，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简攸将他扶了起来，没再说什么安慰之话，再度走向其余难民。
吴眠来到难民安置处，脸上尽是悲天怜悯之色。
梁大山抬头，看到这位县令大人眼中的悲痛，内心无以言表。
县令大人已经把百姓的苦难，当成了自己的苦难，这就是希望所在。
“大人，周围二十个村落的难民基本已逃入城中。”
“嶲唐附近三十多个村落的难民正在向不韦聚拢，是否要接收？”
“来者不拒！”
嶲唐难民往不韦逃窜，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嶲唐为郡治之县，但被南蛮部落所占领。
村民不想被奴役，只能向最近的不韦县逃难。
不韦已接收一千五百多名难民，加上之前的人口，如今达到了一万七千多人。
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嶲唐村民逃难于此，粮食压力巨大。
还没等吴眠细想，一名斥候匆匆来报。
“大人，一名自称铁家的子弟，说铁家被困于城北方向二十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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