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计基础考试的准考证在林乔手中微微发颤。晨光透过书店橱窗，在纸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三个月来，她每天等小雨睡后学习到凌晨，现在终于要见分晓了。
"小林，"张教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份书单..."他瞥见林乔手中的准考证，眉毛微微扬起，"今天考试？"
林乔下意识把准考证往身后藏："只是基础级..."
"能给我看看吗？"张教授接过准考证，目光在"考场：财经大学"处停留片刻，"巧了，我正好要去财大开会。"他掏出钢笔在便签上写下一串号码，"考完打这个电话，老周在财大财务处工作，他们需要临时会计助理。"
林乔捏着便签，指尖发烫。这份工作若能拿下，工资比书店高出近一倍。
"谢谢您，但..."林乔犹豫道，"我没有相关经验。"
张教授笑了："你整理的图书库存表是我见过最清晰的。"他指了指林乔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能把借贷记账法自学到这种程度的人不多。"
考试比预想的顺利。林乔走出考场时，秋日的阳光正好，她鼓起勇气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那头的老周声音粗犷："老张介绍的？明天上午九点来面试，带上你做的最近一份账本。"
林乔的心跳加速——她哪有什么正式账本？唯一的"作品"是书店的库存表和自己的家用记账本。
回家路上，林乔特意绕去菜市场，想买条鱼庆祝。挑鱼时，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幼儿园。
"林小雨妈妈，"王老师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急切，"小雨突然高烧39度，已经送社区医院了！"
林乔扔下鱼就往医院跑。急诊室里，小雨躺在窄小的病床上，小脸烧得通红，手上插着点滴。护士正在测体温："39度2，需要打退烧针。"
"妈妈..."小雨虚弱地睁开眼，"我头好痛..."
医生把林乔叫到走廊："血常规显示有炎症，需要住院观察。"他递来一张单据，"先去交2000押金。"
林乔的银行卡余额是1873元。她咬咬牙："医生，能不能先治疗，我马上去取钱..."
回到病房，小雨已经睡去，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林乔轻轻抚摸女儿滚烫的额头，然后拨通了餐厅刘姐的电话。
"预支工资？"刘姐在电话那头叹气，"小林，你知道规矩..."
"刘姐，小雨住院了，急需用钱..."林乔的声音哽住了。
沉默几秒后，刘姐说："等着，我半小时后到。"
刘姐不仅带来了预支的工资，还有一保温桶的热粥："给孩子补补。"她粗糙的手拍了拍林乔的肩，"我闺女小时候也常发烧，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
林乔低头道谢，喉咙发紧。刘姐突然压低声音："对了，社区中心有个单亲妈妈互助会，周二晚上开会。你去看看，能省不少钱。"
那晚，林乔趴在病床边浅眠，被一阵窸窣声惊醒。小雨正试图用没打针的那只手给她披外套。
"妈妈冷..."孩子的声音细若蚊蝇。
林乔握住女儿的小手，突然觉得所有疲惫都值得。
第二天一早，林乔带着连夜整理的"账本"去财大面试，把小雨托付给隔壁病床的老奶奶照看。老周——一个谢顶的中年男人——翻看她手写的家用账本时，眉头越皱越紧。
"家庭开支分类很清晰，"他突然说，"但我们需要处理的是学校科研经费报销。"
林乔的心沉了下去。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张教授走了进来："老周，上次说的期刊发票问题..."
看到林乔，张教授似乎并不意外："啊，正好。小林，你能帮忙看看这张问题发票吗？"
那是一张混杂了图书购置、差旅费和实验材料的复杂报销单。林乔仔细核对着票据和清单，很快发现几处分类错误和一张重复报销的车票。
"这里应该归入'学术交流费'而不是'设备费'，"她指着其中一项，"而且这张高铁票已经在上一批次报销过了。"
老周和张教授交换了一个眼神。面试结束时，老周说："下周一上班，试用期三个月。"
林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医院的公交车上，林乔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是林小雨妈妈吗？我们是'向阳花'单亲妈妈互助会，刘姐给了你的联系方式..."
当晚，林乔抱着康复的小雨参加互助会活动。社区中心地下室挤满了带着孩子的母亲，有人分享二手童装，有人交换育儿经验。组织者杨姐——一位带着双胞胎的离异母亲——递给林乔一个鼓鼓的文件夹："这里有各种补助申请攻略，还有免费法律咨询。"
小雨很快和几个孩子玩成一片。林乔看着女儿欢快的身影，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孤单。
"第一次最难，"杨姐递来一杯热茶，"慢慢就习惯了。"
林乔翻开文件夹，在"抚养费追讨"一页停留许久。也许，是时候向前夫正式讨个说法了。
睡前，小雨趴在林乔腿上问："妈妈，新工作是做什么的？"
"和数字打交道，"林乔轻抚女儿的头发，"这样我们就能换个大点的房子了。"
"那我可以有自己的房间吗？"小雨眼睛亮起来，随即又摇头，"还是不要了...我一个人睡会害怕..."
林乔亲了亲女儿的额头："我们可以选一个带小阳台的，你可以在上面画画。"
会计考试通过的通知是在周五收到的。林乔抱着小雨转了个圈，孩子咯咯笑着，手里的蜡笔在墙上划出一道彩虹般的痕迹。
"没关系，"林乔看着那道痕迹说，"这是我们的新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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