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架吱吱呀呀地响，挖到快二十丈深了，底下的人传话上来，还是干土，连点湿气儿都没有。
王里正抹了把汗，凑到林乔跟前，嗓子眼发干：“郡主，这……这都第三口了，怕是……”
林乔盯着那黑黢黢的井口，没说话。连日暴晒，她嘴唇起了皮，脸上也爆了层细皮，看着比实际年纪更显小，唯独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像两口深井。
“换地方，再打。”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儿。
“可银子……”王里正欲言又止。打深井耗费巨大，封地账上的钱像雪片子似的往外撒，眼见着就要见底。
“银子我想办法。”林乔打断他，“井不能停。”
她转身走向田埂。大片稻田蔫黄得更厉害了，像害了痨病。几个老农蹲在地头，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愁云惨淡。看见她来，慌忙起身。
“郡主……”
“浇上水的，能缓过来不？”林乔问，眼睛扫过那些勉强还带点绿意的稻株。
一个老农摇摇头，叹口气：“难。伤了根了，就算后面来水，穗子也灌不饱，瘪壳多。”
林乔心里咯噔一下。这意味着，即便现在下雨，减产也已成定局。
她没再问，沿着田埂慢慢走。太阳毒辣地烤着后背，泥土干裂的口子能塞进手指。偶尔有风吹过，卷起的热浪裹着尘土，呛得人咳嗽。
路过一片坡地，那是去年种红薯的地方。因为优先保水田，这里已经旱得裂开大口子，原本绿油油的红薯秧子枯黄卷曲，看得人心头发堵。
穗小跑着追上来，递过一个水囊：“郡主，喝口水吧，您嘴唇都裂了。”
林乔接过来，抿了一小口，润了润嗓子，又把水囊递回去：“给那边挖井的送去，他们更渴。”
穗禾看着郡主晒得脱皮的脸颊，鼻子一酸，扭头跑了。
林乔继续往前走，脑子里飞快盘算。粮食减产，赋税却不能少，还得预留口粮和种子……缺口太大了。王妃上次带来的银子，支撑不了多久。难道真要开口向王府求助？
她下意识地摇头。不行。开了这个口，她这封地就等于还是靠着王府鼻息过活，她之前的努力算什么？
【宿主，根据现有资源与消耗速率计算，封地财政预计将在两个月后出现赤字。建议启动应急预案：削减非必要开支，寻求外部援助，或开发新的收入来源。】007的机械音冷冰冰地陈述着现实。
新的收入来源？林乔苦笑。眼下这光景，地里刨食都难，哪来的新来源？
正烦躁间，她目光无意扫过远处那片因缺水而几乎绝收的坡地，枯黄的红薯秧子在风中瑟瑟发抖。她心里忽然一动。
“零零漆，扫描那些枯死的红薯秧子下的块茎！”
【扫描中……检测到地下块茎部分因干旱停止膨大，但多数并未完全坏死，处于休眠状态。若及时补水，仍有恢复生长的可能，但产量将大幅降低。】
产量低？林乔眼睛却亮了。有救就比没救强！
她立刻转身，朝着流民安置点的方向跑去。那里聚集了不少妇孺，平时做些缝补、编织的活计。
“会纺线织布的，都过来！”林乔喘着气喊道。
很快，几十个妇人围了过来，疑惑地看着她。
林乔拿起一根枯黄但纤维尚存的红薯秧，用力撕开外皮，露出里面坚韧的纤维：“大家看看这个！红薯秧子的皮，能不能想办法捻成线？织成布？”
妇人们面面相觑。用庄稼秆子织布？闻所未闻。
一个年纪大些的妇人犹豫着开口：“郡主，这……这能行吗？俺们没弄过。”
“试试！不试怎么知道？”林乔语气坚决，“现在地里缺收成，咱们就得从别的地方找补！谁会纺麻？谁会织粗布？就用那个法子，试试这个！”
她让人立刻去收集那些看似无用的枯红薯秧，又找来会传统纺线织布工具的妇人，带着大家摸索。
一开始，困难重重。红薯秧纤维硬，不易处理，捻出的线粗糙易断。但妇人们为了生计，也憋着一股劲，反复试验，改进方法。有人发现用温水泡软后再剥皮捻线，效果好些；有人试着混合一点柔软的草絮，增加韧性。
几天后，第一块灰扑扑、粗糙扎手的“红薯布”终于织了出来。
林乔摸着那布，手感确实不好，但厚实，耐磨。
“这布，做口袋，做帐篷，或者给干活的人做耐磨的衣裳，行不行？”她问。
众人点头。虽然比不上棉布舒服，但总比没有强，而且原料几乎是白来的！
“好！”林乔一拍手，“立刻组织人手，大量收集红薯秧！会纺线织布的，工钱加倍！咱们不仅要织布，还要想办法，看能不能用这布，做点别的东西！”
她又把目光投向了那些因干旱而减产的麦子稻谷。颗粒不饱满？磨不成好面粉？那能不能做成饲料，喂养家禽家畜？或者酿成醋、酱？
封地上下，掀起了一场“变废为宝”的运动。人们不再只盯着地里的收成，而是想尽一切办法，利用手头一切可利用的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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