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暴雨足足下了四天。
四天里,展信佳要么黏着小沈大人,要么抱着积德呼呼大睡,等再放晴时已是九月。
昨日傅守安派赵九传来消息说暂住在四方馆的琉玉郡主生病了,不过貌似不是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动的手,人家是真的突然生病了。
这属于是瞌睡来了就有人给递枕头,好家伙,毒都不用下,直接混进去就行。
清晨,沈肃清正在给小姑娘整理衣领。
雨是昨夜才停,地上还积了不少水,清澈的水洼如破碎的镜面倒映着这一方青天。
天幕是雨过天晴的霁青,凉风微湿,拂过面颊时携杂着浅淡的清香,院内被雨水濯润过的花枝在风中盈盈摇晃,花瓣上仍坠着晶莹露水。
伴随着金秋的到来,炎热的暑夏也悄然过去了。
天气转凉,他要操心的事情难免更多。
将系带系好,沈肃清伸手抚了抚她肩上衣料的褶皱。
他蹙着眉,语气仍听得出浓浓担忧。
“首要便是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去做更危险的事,我会担心你的。”
“听到啦两只耳朵都听到啦小沈大人~”
展信佳黏腻腻的抱住他一只胳膊蹭了蹭,仰头朝他傻笑。
今日她着了一身洁白如羽坦领半臂襦裙,上襦下裙并无刺绣,飘逸而轻盈。
墨发以蝴蝶银簪绾成双螺髻,再无坠饰,微风拂过牵动发缕。衬着这张唇红齿白的脸,显得她眼睛格外的大,格外明亮灵动。
毕竟要扮演的是女医官,自然是要穿得素淡出尘一些。
不过话说回来她跟老头能成功冒充成太医与女医官,还多亏了小沈大人。
果然权势还是很有用的嘛。
尽管孩子答得干脆,沈肃清依旧放不下心,不得舒展眉眼。
待来接她的马车已经驶到了院门口,他才松开手,青年俯身,抬指将她额前被风吹散的一缕碎发勾至她耳后重新绾好。
他神情温柔而专致。
“不管发生什么,一切有我。”
——
其实展信佳不太担心会露馅什么的,毕竟无论是巫兰莲还是琉玉都只在朝贡节见过少年版的“展问鼎”,但现在她可是女孩子呀。
相比之下,孤折老人则显得紧张得多。
“卧槽啊!你们拉我上贼船的时候怎么没说清楚是要砍头的大事,我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
“哎呀老头你怎么这么胆小,有我在你怕什么。进去之后你只需要装装样子给琉玉郡主看病开点方子就行,其他事儿我自己去办。”
“那我要是方子开完了你还没回来呢?”
“你就自己先走呗,不然你还想干嘛,留下来过年?”
反正让这老头跟着一起来也是起到个装饰的作用,不然人家一看她这么年轻,肯定会怀疑她的医术,还是得有个白头发白胡子的镇场面。
两人还没拌几句嘴马车就稳稳停下。
四方馆是单独建在皇宫外供异国使臣暂住的建筑,门口侍卫也是一半大盛人一半南郡人,毕竟除了南郡,其他异国来的使臣都已经走了。
小沈大人已经提前打点过,因此展信佳进去得很是顺利,一路畅通无阻。
等沿着长廊行至后院,守在房门口的正是担忧女儿病情的巫兰莲。
她仍以面纱遮颜,只露出一双淡色的眼睛。
警觉的审视视线上下扫视着面前这一老一少,半晌,巫兰莲才冷冷开口。
“有劳了。”
展信佳没接话,眼观鼻鼻观心,微微欠身就跟着老头往房间里面走。
刚推开房门,一个瓷壶就猛地朝门口砸了过来,脆响一声,碎片与茶水飞溅。
若不是展信佳拉着老头躲得快,差点当场就被开瓢了。
紧接着琉玉闷闷的声音传来。
“都说了我不要跟他见面,我不喜欢他,我不嫁,为什么要逼我!”
展信佳挑眉。
好家伙,敢情琉玉其实压根也没看上古风小生啊。
也对,他们南郡男子以壮为美,越是高大健硕越讨女孩子欢心。像雁回时那个瘦削的身板体格,扔到南郡基本就是路边一条,无人在意。
想到这,展信佳缓缓上前。
“郡主,我们是来给您看病的。”
被窝里的琉玉蛄蛹了两下,气急败坏的,态度很是蛮横恶劣。
“都滚啊!!我没病,有本事把我放出去啊。”
被亲娘软禁了一个多月,琉玉本来就很郁闷了,特别是前两天她娘还说要把她留在大盛朝给那个太子当什么妾,气得琉玉当场绝食。
她现在身体乏力也不是生病导致的,而是快两天没有进食了,饿瘫了。
气呼呼这么发泄了一通,本就疲软无力的身体更加虚弱。琉玉丧气的刚往枕头上一倒,就隔着床帘听见那医女的声音清晰传来。
“郡主是对太子殿下无意吗?不知郡主喜欢怎样的男儿呢。”
虽然跟一个外人闲聊这种私密事确实太奇怪了,但被软禁个把月都快憋疯了的琉玉脸红了红,嗫嚅着,还是忍不住掀开帘子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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