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臣站在檐下,听着里面各色角唱。
崔太后扶着软枕,声音发抖:“陛下,太可怕了,若非予执和锦衣卫,怕是哀家今日……”
偏过头,一行清泪滑过。
小皇帝耐心哄着:“母后安心,喝了安神汤您睡一觉,明个什么事都没了。”
“你就会说这些好的,你瞧瞧予执,一个实心眼的,若不是他替哀家挡下一刀,如今哀家怕是已经去见先帝了。”
小皇帝垂眼,崔予执脸白的没血色,尽管身负重伤,仍旧守在此处。
“臣万死,只愿陛下、太后安康。”
虔诚而又真挚的一句话,远比那个苦寻不得人……
“怪朕!灵蛮说到底是庄亲王送进来的人,因朕一时喜恶,反连累了母后,连累了你。”
小皇帝扶起崔予执:“朕送你回去。”
出来时,小皇帝看到沈清臣,他微一顿,低声对崔予执道:“让小夏子送你回去,朕一会儿去看你。”
崔予执虚虚行礼,小夏子带着几个宫人送他回去,过往锦衣卫无不恭敬。
“沈大人,方才你去哪了?”
小皇帝同沈清臣站的近,他不得不微抬视线,去看这位素有清名的内阁首辅。
沈清臣瞧不出愧疚惶恐,语气平淡的说:“长明灯下,抄经念佛。”
小皇帝手心蜷缩起来,他视线飘移到飒飒竹林,想起往年旧事,不再问了。
沈清臣站在旁边,他望向同一片竹林,眼里满是幽暗嘲弄。
帝王啊,惯会装糊涂的。
他们会记得你做过的恶,以便日后清算。
可他们却不会记得自己的恶,那是他们无能的过往,岂容一个臣子随意翻出。
“朕,一直反对联姻。我大燕好男儿当立马万里,征战沙场,岂能靠女儿家裙带求一时安危。”
小皇帝负手而立,深吐一口气:“乌达托克逗留上都多日,目的便是联姻,今夜刺客突袭,无论是局还是意外,他都护驾有功,朕——君无戏言。”
他年少的脸庞,既沉稳又不安,甚至带着几分欲要人认可的期待。
沈清臣没打灭他期待,赞许道:“陛下高瞻远瞩,臣敬佩。”
小皇帝松口气,试探道:“沈大人,朕的意思你懂?”
“懂。”沈清臣接下这话:“只是……陛下乃天子,亲联姻到底不妥,不若此事由臣来办。”
春雨金贵,密雨里锦衣卫和御林军将定国寺翻个底朝天。
此时周济泡在浴桶里,小皇帝的话一字不差到他这。
许久,他喜怒不辨道:“小皇帝终是长大了。”
开始图谋算计,丝毫情面情分都不讲,比先皇还要出类。
二月摸摸脑袋:“方才,主子也是这么说的。”
周济嗤笑一声,仰头闭上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凡入局者,谁能辨的清,究竟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次日,皇帝见到姗姗来迟的周济,本想冷着脸不理会,却见他在外同小夏子问询几声,遂转身就离开,再也忍不住。
“周济。”
帘子打起,皇帝望着他,十足怨妇模样。
“陛下。”
皇帝纠结万分,最后轻哼:“朕遇刺那夜,你去哪了?”
“风流快活去了。”
这话,皇帝听的十分堵。
他还没给他脸色,他倒是先说气话了。
“……你,”皇帝两步走来,重重的推了一把周济:“你走,枉费你我自幼交情,如今看——”
满腔的发泄,在看到周济身子踉跄不稳时,下意识扑过去抓,却被周济躲开。
周济偏头,手忍不住扶上后脖颈:“臣身子染疾,不敢侍奉圣前,陛下莫怪。”
春衫薄,冬日的毛领卸下,因此周济偏头时,脖颈下蔓延的花枝,轻而易举被皇帝看到。
那抹艳红,如针一样刺在皇帝心头,他忍不住后退一步。
讷讷道:“朕以为,你是生气表……予执,还有锦衣卫的事。”
“所以陛下认为,臣故意在陛下遇刺时默不作声,任由陛下陷入危难,好以此来打压崔大人和高指挥?”
皇帝下意识摇头:“你不是。”
诚然周济霸权专横,可他光明的很,要什么不要什么,一开始就会说的清楚。
周济不知是否该欣慰,勾了勾唇:“陛下,无论您做什么臣都支持,只要您平平安安,臣便知足了。”
若是一不小心死了,残了...岂非无趣。
皇帝神色动容,细看下发现,周济今日涂了唇脂,那是往昔他最不屑的东西。
愧疚,如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他牢牢抓住。
而密网的中心,是父皇垂危时说的话,在岌岌撑着。
“吾儿当立志,清宦官、肃外戚、御北敌,开盛世太平,呈大燕万世荣光。”
“宦官做你手中刃,让他刺在腐肉上,担尽一切骂名。”
“握住锦衣卫的锁链,让他为你蛰伏万里,辩朝臣忠奸,做高悬金殿的闸刀。”
三日斋戒后,帝驾归宫,搁置几日的政事被重新拎出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