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很苦恼,皇帝很烦心。
“明明是文臣,怎的跟街市口泼妇一样,嗓门大就算了,竟还张嘴……唾液攻击,”
他万分嫌弃,三两下脱了龙袍甩一边去。
“一言不合就问候对家十八辈祖宗,真是可怕。”
小夏子伺候皇帝换衣服:“陛下心烦,就让他们同内阁议论去,省得每次都吵的陛下头疼。”
话音刚落就察觉头顶发凉,顿时脸白腿软就要跪下。
皇帝一把拉着他道:“朕不怪你,朝上议论不下的事,按照往常的确该交由内阁。”
司礼监根据内阁票拟,送到他跟前过目,其实就是走个过场,究竟该如何办,司礼监和内阁早已经协商好了。
转过身,似问又似自问:“可你说,为何此事悬而未决如此之久,甚至内阁都不议,偏要放到早朝来,任由朝臣你一言我一语,拖拉吵闹。”
小夏子不敢胡乱说话,皇帝也不需要他说。
皇帝自顾道:“赌局,自然是靠下注来开彩头的。”
彩头有了,可赌局还未揭开,表面在做拖延功夫,私下却已经蠢蠢欲动。
上都,难安。
皇帝用完早膳,拎起话本打算继续昨日的看,就听外面细碎脚步声走近。
“陛下,沈大人吩咐奴才,将这些过往奏折,战报资料一应送来。”
皇帝看着六个大箱子,磕绊道:“哪,哪的?”
“回陛下,是襄城和漠北的。”
皇帝捏紧话本,神色游了出去。
“沈大人。”
沈清臣官服在身,紫色映衬下,那清隽的脸庞越发白皙俊美,可皇帝却觉得可怖。
沈清臣微抬下巴:“搬进去,给陛下一一陈列好。”
皇帝咽了咽嗓子,整个人开始发蔫:“这是……”
“回陛下,自大燕建国以来,同漠北大小战役数之不尽,这里是所有过往战况,包含伤亡,军需支出和用兵路线,也有襄城迁移人口走向,这些陛下需重点学习。”
皇帝视线移过去,昔日摆放奏折都嫌多的地方,如今摞了两大桌子,其下还有四个箱子未开,顿时眼前发黑。
皇帝挣扎道:“两国签订盟约在即,沈大人这是何意?”
沈清臣脸上无笑,直视天子无丝毫为臣之态。
“先谋后事者昌,先事后谋者亡。为君者深谋远虑,岂能享一时安稳。”
他语气平和神色淡漠,与往常说教时并无异样,可如今皇帝听着,就是无端心烦和抵触。
“朕是皇帝,不是将军。”皇帝笑了下:“再说嘉关有沈将军,朕——很放心。”
沈清臣拿起一套卷宗,垂眼看了下放到御案上:“金钩玉饵虽珍,不能制九渊之沉鳞。”
皇帝:……
“陛下事御四方,若是两眼一蒙,大燕何以安!”
皇帝不甘心,可他却反驳不出。
上都官员他知一二,可离开上都他便一个不知,甚至对各地将领知详也不多,更别提漠北嘉关襄城这些了。
皇帝拿起卷宗,待看清上面记录后,念出声:“景隆一十二年秋……定襄军战漠北王,兵卒九万八千一十四人,失踪六百三十人,主将沈归戍——阵亡!”
念完,他看向沈清臣,后者沉稳如山,脸色至始至终未变一下。
“此战如此大败,沈大人可知原由?”
沈清臣掀开眼皮,皇帝一张脸上满是疑惑,似乎并未觉得问题有异,也不觉得问沈清臣有何不对。
“轻敌。”
皇帝诧异,沈清臣声音有些沉:“两军交战,轻敌最是致命。”
若非父亲忠君爱国,轻信帝王非歹毒之人,岂会妻儿为质,岂会落入旁人圈套轻易战死。
他一字一句为皇帝解惑,其中对交战主将策略漏洞,也一一指出,皇帝听的认真,心思却已经没了。
他不得不承认,在某种程度上,沈清臣和周济确有一拼。
两个时辰未停,直到小夏子捧着凉茶进来才消停。
沈清臣未碰,临出门时又转过身来,同皇帝道:“陛下,景隆一十二年秋,死的不止臣之家父一人。”
他拂袖大步离开,清风掀起乌发,如眼眸一样深。
皇帝捂上心口,脸皱成一团,小夏子害怕的很:“陛下——”
皇帝抬手制止,他扶着桌案视线落在卷宗上,许久,他道:“沈-归-戍,这个名字不好。”
此后,皇帝彻底没了自由。
上朝,下朝后听课看卷宗,全都是关于漠北交战信息,一开始看到战亡人数还惊心,到后边都麻木了,
沈清臣还给加了骑射课,每日都要在校场待两个时辰,很快皇帝黑了一大圈。
“报复,他就是报复朕。”
“说什么端午射彩,犯得着吗?”
小夏子连忙找补:“陛下,此话万万不可。射彩意在五谷,为的是风调雨顺,百姓丰乐。”
皇帝怒:“前数几代帝王都没见过射彩,到朕这就重新提出来,朕看沈清臣就是故意的,他见不得朕安生。”
沈清臣御马持弓,身姿挺拔,一箭直直射下玉珏中悬挂的金谷,四下一片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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