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日炎炎,柳叶蝉蜩,荷花酣红。
周济松衣围坐青花瓷缸,阵阵凉气吹来,才觉浓汗渐消。
严冬饮下凉茶,擦了擦嘴道:“这位上官大人,还真是又倔又硬,连参二十七人,舌战群臣不带重复,就连王纯都被阴阳一顿。”
想到上官仪对阵群臣的场景,严冬不寒而栗。
“出去一趟,竟能如此变化……”周济放下手中游记,上官仪两个月前去巡察,此后便如换了个人。
每日一参,所参者皆有实证,无一不被当朝拉下去严查。
而期间涉及官员遍布朝野各党,有人想要交好上官仪,可上官仪一下朝就闭门不出。
如此这般,倒是让人生畏。
周济搅拌着冰乳酪,笑了下:“他倒是比王纯,更盛。”
自从张阁老死后,王纯就沉寂一段,此后便借沈清臣扶摇,如今是越发猖狂。
严冬轻蔑哼着:“王纯是被捧的不知天高地厚了,沈大人出征在外,督公又避着他,可看那得意劲吧。”
“崔季呢,王家亲事可成了?”
严冬摇头:“崔予执和王姑娘两看生厌,加之王纯似并无此心,恐怕是崔季一厢情愿。”
茗茶轩,王家姑娘哭泣的场景一闪而过。
周济蹙眉:“崔季想要借势,可王纯不是傻子,外戚不得权便需小心翼翼一辈子,若得权便与死比肩,他费尽心力走到如今位子,岂能白费。”
“督公,襄城急报!”
严冬像往常一样接下准备拆开,却猛然听自家督公声音拔高,带着急切。
“给我。”
严冬:……
周济生怕又是艳词浓曲,因而格外小心,逐字逐句看下,却怔了:“嘉关,”
严冬心提起来,莫非沈大人出什么事了?
“嘉关收复了。”周济由心喜悦,重复道:“嘉关收复了。”
严冬大喜:“沈大人厉害,只用区区两月便收复了嘉关。”
自景隆一十二年秋,定襄军败了漠北军,嘉关便失守了。
此后多年,漠北在嘉关建立军事防御,横向设立游击队,整片嘉关驻守十分严密。
两军时有交战,可却从来未大动干戈,一直保持你进我退,而大部分时候,定襄军都处于被动位置,漠北掳劫百姓为质,甚至时常骚扰襄城。
定襄军长年疲于防御,在攻击上已经没了锐气,之所以还能驻守如此多年,全靠将军调度和朝廷支持。
周济心情大好,酷热一时也没那么烦闷。
李尧咬着笔寻来,小家伙满脸墨汁,一篇策论写的鬼画符一样。
周济一言难尽:“你这字,同陛下倒真是像。”
李尧三两下爬到周济膝盖,满眼崇拜和好奇:“他们说周叔叔的字好,你教教我嘛?”
“你这字……”
李尧并未被打击,将笔塞进周济手中:“周叔叔那么厉害,我一定会写好的。”
周济此刻倒有几分耐心,执着李尧的手,提笔沾墨,取一张新的宣纸,一边写一边轻声道:“写字,首要坐正,身正肩平才能字端。”
“静心凝气,落笔——大胆果决!”
李尧手腕被微微压下,他指腹贴着笔杆游走,一个‘静’字渲染纸上。
“哇,周叔叔好厉害。”
李尧嘴甜,不仅爱学,还学的认真学的快,耐心也十足,因此不过几个字的功夫,就摸着些许门路。
周济夸赞道:“不错,倒是有些天赋在的。”
“比之陛下如何?”李尧两眼闪烁,满是期待。
周济沉默着,并未回答。
李尧脸颊鼓鼓:“没关系,我会努力的。”
“陛下大你许多,你二人无法相比较。”
李尧抬头:“可周叔叔方才说,陛下的字也不好,你可教他写字了?”
周济摇摇头,小皇帝学业一应都是沈清臣负责的,其中也有翰林院的在授课,他平素只负责皇帝日常。
“第一个,我是周叔叔教写字的第一个人。”
李尧骄傲又得意,提笔沾墨很有气势。
惊风起,叶树俱动,芙蕖香吹满书房。
周济抬头,不知何时皇帝来了,他站在门口,长发被风吹的凌乱,神色模糊不清。
“陛下!”
周济拉着皇帝刚进屋,外面就天光尽消如夜,暴雨瞬间肆虐下来,水气扑洒满窗,李尧手忙脚乱的去关。
“哎呀!”
周济刚将皇帝按在椅子里,那边李尧脚滑,直接一头磕在窗沿上,疼得眼泪汪汪。
“周叔叔~”
周济蹙眉,过去将人拎起来:“碰头了?脚没事吧,”
李尧小声抽泣:“疼,脚疼,腿也疼,头更疼~”
他一哭,周济瞬间脑袋开始大,将人放到椅子里折身出去。
李尧用衣袖擦去眼泪,偏头看着皇帝,后者望着门外大雨,神色无悲无喜。
“陛下,”
皇帝眼眸转动,看着他没说话。
李尧说:“周叔叔只是教我写字,你不要担心,他还是最喜欢你的。”
皇帝收回视线,并未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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