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磁阵救不了人心,可这些深埋十年的磁纹,终究在腥风血雨里连成了守护社稷的脉络。
沈知意的手指深深掐进罗盘边缘,雨水顺着瓷片裂痕渗入指缝。
绯袍官员后颈的窑身刺青在雨中泛着靛蓝光泽,与父亲书房暗格里的陶俑如出一辙。
"嘉靖二十二年七月初七。"
她突然开口,"父亲说染坊遭了雷火,烧死个偷学配方的学徒。"
官员眼角的疤痕在闪电中泛红:"那夜雷劈的是东厂暗桩,沈大人用磁粉引雷时,我正趴在龙窑顶上记星位。"
陆云袖的刀尖忽然抵住他咽喉:"所以你才是当年磁州窑血案的幸存者。"
江面忽起异动,十二铜柱沉没处浮起细密气泡。
阿椿抄起竹竿探入水中,带起的浪花里竟掺着朱砂。
"磁阵要反噬!"少年突然厉喝。
"沈大人用活人血气养阵,如今曹公公的血......"
话音未落,整段江面突然隆起,裹着糖胶的倭铜如巨蟒破水而出。
陆云袖劈手夺过金丝弓,磁匙箭簇直指漩涡中心。
"去龙窑!"
绯袍官员突然撕开绯袍,露出内里磁石编织的软甲,"令尊在窑底埋了镇物!"
四人弃船登岸时,磁州窑的残垣在雨中显出诡异轮廓。
知意腕间疤痕灼痛更甚,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磁匙竟自行飞向窑口。
"是磁引。"
官员按住流血的眼角,"沈大人将毕生心血熔在窑砖里,只有沈家血脉能触发机关。"
窑洞深处传来齿轮转动声,陆云袖燃起火折子,照见壁上密密麻麻的磁纹。
阿椿突然踉跄跪地,铁算盘上的铜钱尽数飞向暗处。
"别碰墙壁!"
知意拽住少年衣领,"这些磁粉掺了朱砂,遇铁即焚!"
绯袍官员突然割破手掌,将血抹在窑砖接缝处。
青砖渐次翻转,露出后面鎏金包边的铜匣。
匣面被糖浆糊住,锁眼形似罗盘磁针。
"当年东厂追杀至此,沈大人情急之下用松子糖封匣。"
他指尖抚过糖晶,"说要等罗盘沾了沈氏血亲,配着磁州窑的晨露才能化开。"
知意将仍在渗血的腕间伤口按上铜匣。糖块遇血融成淡粉色液体,磁针突然倒转,铜匣应声弹开。
泛黄的绢帛上,父亲的字迹被磁粉勾勒出立体纹路:"磁阵非阵,实为铜鉴。官铜流通处,人心善恶自现。"
陆云袖突然用刀尖挑起绢帛对着火光,背面竟显出司礼监十年间的铜料批文。
每处朱批旁都有磁粉标记,连成倭国海岸线图。
"这才是真正的海禁锁!"阿椿指着标记,"沈大人把走私路线全刻在磁纹里!"
窑外忽然传来整齐脚步声,二十八盏宫灯穿透雨幕。
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仪仗停在废墟前,为首的宦官手捧鎏金匣。
"沈姑娘接旨——"
尖细嗓音刺破雨帘,"万岁爷口谕,磁州窑妖阵惑众,着即毁去。"
知意握紧罗盘后退半步:"家父奉旨铸阵,何来妖阵之说?"
宦官忽然轻笑,打开金匣捧出个磁粉捏就的小人:"嘉靖二十一年冬,沈明允用此物咒杀钦天监周大人,东厂可是人赃并获。"
"那是我烧制的磁模!"
绯袍官员突然暴起,"周大人私改漕船磁枢,致官铜沉海......"
弩箭破空声打断他的话。
陆云袖挥刀格挡,却发现箭杆中空,磁粉混着硫磺倾泻而下。
"小心火......"
爆炸在瞬间席卷窑洞。
知意被气浪掀翻,怀中的铜匣撞在磁砖上迸出火花。父亲的字迹在火焰中显现新痕:"磁枢要害,尽在......"
缺失的字迹处突然吸附起磁粉,渐渐形成人形轮廓。
她猛然抬头望向司礼监的仪仗,掌印太监蟒袍下的金丝履正在吸收飞散的磁粉。
"阵眼在人!"
嘶吼混着瓦砾崩塌声,知意扑向燃烧的绢帛。
靛蓝火焰中,磁纹竟在水汽里投射出父亲虚影。
"磁州窑第三十六窑,寅时三刻......"
幻影随爆炸消散,但知意已看清虚影指向的方位。
她拽住阿椿滚向侧窑,后背撞开腐朽的木板,露出底下幽深的地窖。
"是沈大人的工坊!"
绯袍官员挥袖挡开箭雨,"那口青花磁瓮!"
陆云袖劈断追兵的弩机,绣春刀挑开瓮上封泥。
瓮中磁液泛着诡异蓝光,浸泡着十二枚刻满磁纹的玉牌。
"嘉靖十九年御赐磁符。"官员声音发颤,"沈大人竟把它们熔了!"
知意指尖触到瓮底凸起,磁液突然沸腾。
玉牌浮出液面,拼成完整的运河图。图中有处朱砂标记,正是今夜爆炸的磁州窑。
"原来如此。"
她将罗盘浸入磁液,"父亲把阵眼藏在爆炸处,要毁阵必先自毁!"
司礼监的人马已冲破火墙,掌印太监的金丝履踏在磁液上滋滋作响。"沈姑娘好算计,可惜万岁爷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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