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的作训服左胸口袋鼓着个角，露出半截硬壳小本子 —— 那是用 1983 年的弹道笔记改装的，封皮用红漆画着孕妇膳食表，"蛋白质↑叶酸↑"的箭头旁，歪歪扭扭写着" 山楂 ×薏米 ×"。他站在炊事班灶台前，盯着咕嘟冒泡的铁锅，鼻尖沁出的汗滴在菜谱上，晕开 "鲫鱼汤熬制时间：45 分钟" 的字迹。
"顾营长，油热了该放姜片！" 炊事班老张的提醒来得太晚，生姜刚入锅就发出刺啦声，焦糊味混着鱼油在操作间弥漫。顾沉舟手忙脚乱地翻动汤勺，却把醋当成料酒倒进锅里，作训服袖口的耐磨补丁蹭到滚烫的锅沿，冒出几缕青烟。
"晚晴孕吐厉害，" 他盯着逐渐变黑的锅底，声音带着靶场失误时的懊恼，"得补补......"
老张憋着笑递过新铁锅："军属食谱得讲究火候，" 指了指顾沉舟小本子上画的弹道抛物线，"您这熬汤的时间计算，比狙击步枪的膛线还复杂。" 他没说的是，今早看见顾沉舟在靶场沙坑画鲫鱼汤熬制流程图，用弹道铅笔记着 "姜片 3 片 = 准星偏移 0.5 密位"。
苏晚晴靠在炊事班门口，看着顾沉舟手忙脚乱的背影 —— 作训服后颈的旧疤被汗水浸透，围裙带子系成了战术绳结，却在腰间歪出个可爱的角。她摸着小腹上的弹壳平安符，突然想起他昨夜在台灯下查《孕妇保健手册》，用刺刀尖在 "鲫鱼催乳" 页角刻了个小番茄。
"汤好了！" 顾沉舟端着搪瓷盆转身，鼻尖沾着锅底的黑灰，却笑得像打靶命中十环，"加了 ' 舟晴园 ' 的番茄，" 指了指汤里半片焦黑的番茄，蒂部五角星勉强可辨，"老张说孕妇要多吃带维生素的......"
苏晚晴看着盆里漂浮的姜片和葱段，汤面结着层可疑的黑渣，却在他期待的目光里，舀起一勺 —— 焦糊味混着番茄的酸甜，在舌尖炸开时，突然看见盆底刻着极小的 "舟" 字，是他用刺刀临时刻的，刀痕还带着毛边。
"其实......" 她咽下汤，看着他紧张得发僵的肩线，突然想起 1985 年防汛夜，他用体温焐热的压缩饼干，"比我想象的好喝。"
顾沉舟的耳尖突然发红，作训服口袋里的小本子窸窣作响："第一次熬汤，" 他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是老张手写的菜谱，边缘画满弹道抛物线，"下次保证用狙击镜的精度控制火候。" 顿了顿，声音轻下来，"就像你织护颈套时，每个针脚都对着我的颈椎穴位。"
炊事班的窗台上，摆着顾沉舟带来的弹壳风铃 —— 用 1984 年打靶的弹壳串的，此刻随着穿堂风轻响，与汤勺碰着搪瓷盆的声音，谱成首笨拙的温柔曲。苏晚晴望着他袖口的烧痕，突然发现，这个在训练场上分秒必争的军人，此刻在厨房笨拙地为她学熬汤的模样，比任何军功章都更让人心动。
"以后我来教你，" 她接过汤勺，指尖划过他掌心的烫疤 —— 那是刚才救锅时留下的，"就像你教我认弹壳编号，" 指了指小本子上的弹道公式，"熬汤的火候，" 笑着戳了戳他鼻尖的黑灰，"也能用三点一线来算。"
顾沉舟的低笑震得灶台轻颤，他突然掏出个小铁盒，里面装着晒干的番茄皮，形状恰似他教她画的 "安全区" 标记："老张说，" 铁盒底缘刻着 "1988.5.20"，正是他第一次下厨的日子，"把番茄皮泡在汤里，能让营养像弹道抛物线般均匀分布。"
暮色漫过炊事班的烟囱，顾沉舟的训练日志躺在菜谱背面，字迹沾着鱼汤的油星："第一次熬汤把锅烧糊，却看见她眼里的笑比番茄还甜。原来爱不是精准的弹道计算，是笨拙地系错围裙带，是焦糊的汤里藏着的、想把全世界的温暖都捧给她的心意。而她教我用三点一线熬汤时，突然懂了：最好的菜谱，从来不是写在纸上，是刻在彼此掌纹里的、互相守护的温柔。" 页脚画着焦黑的铁锅与弹壳铁盒，中间是重叠的 "舟晴 " 二字，像两簇在烟火气中跳动的火苗，彼此依偎，永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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