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的映照下。
吴仁安终于注意到尸台下的青砖——无数深浅不一的刀痕组成残缺的经络图。
边角一处刻着作者的名字——“陈景和”。
另有一行小字“暴雨里不断,烈日下不焦”。
——
暮色像碗放凉的药汤,将医馆后院浸在琥珀色的光晕里。
吴仁安觉得,更像前世拼多多买的棕色“水晶”似的。
37块钱的天然茶晶说是…
细碎的夕阳从树叶的空隙处撒到脸上。
老郎中在捣药,吴仁安在做杂活…
陆济世握着玄铁药杵捣碾石臼。
苍术碎末随杵起杵落扬起金尘,在残阳里织成张忽明忽暗的网。
吴仁安蹲在银杏树下挑拣忍冬藤。
叶片上凝结的秋露沾湿袖口,凉意渗进昨日切伤的手指。
敷了药后,伤口倒是不疼了。
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似是那根手指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似的。
医馆的金疮药畅销,果然是有原因的。
师父怕是加了冰…
“咳——”
药杵砸进石臼的闷响突然变调。
吴天抬头时,正见师父脊背弓成虾米,枯掌撑着晒药台剧烈喘息,指节攥得青白。
那根雕着睚眦纹的玄铁杵斜插在青石板上,杵尾犹自震颤。
震得石板一抖。
惊得满地银杏叶打着旋儿往石缝里钻。
“师父!”
吴仁安疾步上前搀扶,掌心触到老人臂膀时悚然一惊——看似枯瘦的筋肉竟如老藤绞钢,皮下气血奔涌似江河决堤。
他不及细思,药杵突然“嗡”地低鸣,石臼旁新晒的杭菊被声波震得纷飞如雪。
吴仁安呆住了,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
陆济世拂开他手臂,枯指点向入石三寸的药杵:“捡起来。”
青石板在暮色里泛着湿润的光。
吴仁安握住杵柄的刹那,指尖传来针刺般的寒意,玄铁表面浮凸的睚眦纹路竟如活物般硌着掌纹。
起时他以为玄铁就是钢,可发现,钢是钢,玄铁是另一种东西。
没见过的。
咬紧牙关,猛地发力。
没动静
再咬牙发力,霎那间药杵离石。
彭的一下坐倒在地上。
石板上蛛网状的裂痕令他呼吸骤停——那些放射状的纹路并非随意崩裂。
倒像是精心绘制的经络图,太渊、列缺、合谷诸穴的位置分毫不差。
师父是…高手!
“七年前立秋,陈景和在此地震断过三根柳木杵。”
一脚踢开那皲裂的石板,露出下面精心绘制的经络图。
陆济世袖中滑出艾绒团,就着石臼里未熄的药火点燃。
烟斗吧嗒吧嗒的抽着…
冒着缕缕青烟。
青烟带着火星子掠过那些裂痕,
几片卡在石缝的银杏叶突然燃起来了。
焰色泛着诡异的绀青。
“他膀子硬了,飞远喽!”
吴仁安盯着自己留在石板上的脚印,昨日暴雨积在石缝的水渍正顺着裂痕蜿蜒,将残缺的经脉图补全。
似是血液般的,用来教学徒上好。
他忽觉足底涌泉穴发烫,仿佛有股地气顺着石纹往体内钻。
“医者守三魂七魄。”
陆济世突然按住他肩井穴,枯哑的嗓音混着艾烟灌入耳蜗,“你可愿多守条命门?”
“守什么门?”
吴仁安弱弱的问…
脑袋却被敲的咚咚响。
只是这次他没躲…
“痴儿…”
晚风掠过晒药架。
七百二十束艾草沙沙作响。
是艾草,也不是那艾草…换十余遍了快。
吴仁安低头望着石板上的缝。
那缝里的石灰和水颜色和青石板一致。
突然想起月前解剖的那具镖师尸体——那人膻中穴嵌着半枚毒蒺藜,至死还保持着运功护心脉的手印。
大景朝有武功的,官家的不知道,好勇斗狠的帮派医馆治了不少。
但“守命门”是个甚么东西?
老郎中见他呆着不动,也不说话。
无奈的叹着气。
自己这徒儿又是个愚钝的…
往他脑后敲了三下。
吴仁安被惊着了。
“当啷”一声。
玄铁杵坠入石臼,惊散满地斑驳的树影。
陆济世转身走向檐下药柜。
鼠灰直裰扫过之处,那些燃尽的银杏灰烬聚成个残缺的纹路。
吴仁安蹲身轻触经络图。
他发现入夜后的不明金属竟比体温还暖,里面对应穴位隐隐传来搏动般的震颤。
自己的师父也是个高明的,让他想起了张真人。
这就是暖玉的亲戚…暖铁?
——
夜半三更。
西墙药橱突然传来铜锁叩击声。
第三层装着乌头的锡罐移开半寸。
仁安揉着惺忪睡眼从塌上爬起来…
路过大堂时似被门槛绊了一跤,跪倒在地上。
仁安抬头望见师父立在《黄帝明堂图》前,枯指正沿着任脉虚划,墙上的铜人穴位图在隐隐烛火里泛着血锈般的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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