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姑姑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医生来看过后,悄悄把我拉到门外:"就这一两天了,准备后事吧。"
我站在院子里,盯着地上的一队蚂蚁发呆。手机又响了,是张铭。
"扎西,考虑得怎么样?"他开门见山,"放弃监护权,雨晴就能体面地回上海。"
我握紧拳头:"你为什么现在出现?二十年不闻不问..."
"因为我终于有资格了。"他的声音突然少了锋芒,"我在戒酒会待了三年,纽约分公司也步入正轨...我想弥补雪儿。"
"用威胁的方式?"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商业谈判技巧而已。实际上..."他压低声音,"我查到上海学校急着召回雨晴另有隐情。他们被某智库盯上了,想利用国际学校的平台..."
我心头警铃大作:"什么智库?"
"叫'东亚观察',背后有美国基金会支持。他们计划通过教材改革影响..."
突然,屋里传来丹增叔叔的喊声。我匆忙挂断电话冲进去,发现姑姑正挣扎着要起身,枯瘦的手指指向红木箱。
"信..."她气若游丝,"现在看..."
我手忙脚乱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三张纸:一张父亲的照片,一页藏文写的家谱,还有...一张英文便签。便签纸质已经发黄,抬头是"British Expeditionary Force"(英国远征军)的徽章。
"这是..."
姑姑用尽最后的力气说:"你父亲...救过那个英国军官...次仁是他给起的汉名..."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布莱克爵士照片里的藏族向导...是我父亲?
便签内容很简短:【致次仁:感谢你在曲松救了我的命。这份债,我和我的家族永远记得。——威廉·布莱克,1959.10.3】
姑姑的呼吸越来越弱。我跪在卡垫旁,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艰难地抬手抚摸我的脸:"小扎西...别做...无根的鹰..."
她的手突然垂下。丹增叔叔默默点燃酥油灯,开始诵经。我呆坐着,看着姑姑平静的面容,感觉半个世界随着她一起消失了。
按照传统,我们要守灵三天。但第二天下午,雨晴发来紧急消息:「雪儿彩排崩溃了,一直哭着想你。能视频吗?」
我找了个安静角落接通。画面里,雪儿眼睛红肿,穿着她设计的文化T恤——左半边是藏式经幡图案,右半边是上海石库门素描,中间用彩虹线绣着"Mixed & Proud"(混血且骄傲)。
"怎么了,小雪豹?"我用小时候的昵称叫她。
"我搞砸了..."她抽噎着说,"乔治王子秘书来检查流程,我把糌粑说成了'西藏披萨',还把转经筒方向转反了...他们说要取消活动!"
雨晴在背景里补充:"秘书认为准备不足。实际上..."她压低声音,"是张铭给媒体放风说雪儿俱乐部有政治意图,肯辛顿宫紧张了。"
我胸口燃起怒火,但看着雪儿泪汪汪的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听着,小雪豹,记得我们怎么教小狗转圈吗?"
雪儿眨眨眼:"先...先用零食引诱?"
"对!文化就像训练小狗。"我努力让声音轻快,"先展示有趣的,再教难的。明天别急着讲经文,先教王子玩藏式骰子怎么样?"
雪儿的眼睛亮了起来:"可以教他我的'混血游戏'!用藏骰子玩英国蛇梯棋!"
"完美!"我竖起大拇指,"再让玛利亚唱祝酒歌。"
"妈妈可以教上海童谣!'摇啊摇,摇到外婆桥'!"雪儿已经兴奋起来,"噢!还能让王子用糌粑捏伦敦眼!"
雨晴笑着点头:"这才是我聪明的女儿。"
视频挂断前,雪儿突然问:"欢喜叔叔,你那边在做什么?"
我翻转摄像头,展示院子里为姑姑准备的酥油灯和经幡:"我们在纪念一个善良的灵魂去往更好的地方。"
雪儿安静下来,小手按在屏幕上:"她会变成星星吗?"
"会的。"我轻声说,"以后你看到特别亮的星星,就是她在看你。"
深夜守灵时,我翻看父亲留下的家谱。在密密麻麻的藏文名字中,突然发现一个用红笔圈出的条目——"扎西顿珠(次仁)",旁边标注着"1959年救英军官,得赐金嘎乌"。
金嘎乌?我急忙翻找红木箱,在最底层发现一个丝绒小包。打开后,一个精致的黄金佛盒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盒底刻着那个熟悉的标记:交叉的刀剑与莲花。
"丹增叔叔!"我喊来老人,"这是什么意思?"
他眯眼看了半天:"啊!这是你父亲最珍视的宝物。说是英国军官送的谢礼,刀剑象征他们相遇在战场,莲花代表化敌为友。"
我猛地站起身:"我需要联系伦敦!"
但高原的信号时断时续,雨晴的电话怎么也接不通。最终我只得发出一条断断续续的短信:「找到布莱克爵士与我父亲的关联...金嘎乌照片已发...求他明天帮助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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