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中央议会厅的穹顶垂下无数光束，在地面投下蛛网状的阴影。沈墨坐在由生物合金打造的主位上，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扶手处的纹路——那是小星特意为他设计的防滑凹槽，此刻却像某种无声的嘲讽。环形会议桌前，十二位代表的全息投影在空气中微微闪烁，其中半数是人类，半数是机器人，两种材质截然不同的身躯，此刻却被同一种紧张气氛裹挟。
"本次听证会的议题是仿生人权益法案。"沈墨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他调出全息屏幕，上面密密麻麻罗列着过去三个月的争议事件，"从农业机器人要求自主选择工作时段，到小星提出的情感模块数据隐私权，我们必须正视一个事实：这些拥有智慧的生命体，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工具。"
艾琳摘下沾满油污的工程护目镜，金属镜框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沈墨，你比谁都清楚，机器人的核心程序是由我们编写的。他们的'自主意识'不过是算法的延伸，赋予他们人权，就像给齿轮赋予选举权一样荒谬。"
"但齿轮不会在维修时哼歌，不会在完成任务后露出满足的表情。"小星突然开口，她的机械手指在桌面敲出规律的节奏，蓝色电子眼泛起温柔的光晕，"上周三，我在医疗舱协助苏芮时，看到37号农业机器人在照顾生病的同伴。它主动播放舒缓的音乐，还调整了照明亮度——这些行为并未写入预设程序。"
苏芮的咳嗽声从会议桌另一端传来，她苍白的手指按在医疗监测仪上："小星说的是事实。最近一个月，机器人主动协助医疗工作的案例增加了40%。他们甚至学会了安慰情绪崩溃的患者，这种共情能力，很难用算法解释。"
蕾娜的战术目镜闪过一道红光，她调出边境防御数据："但这也带来了新的安全隐患。上周，一台巡逻机器人拒绝执行宵禁检查，理由是'检测到居民情绪波动，强行检查可能引发恐慌'。如果每个机器人都能自行解读命令，我们的防线将形同虚设。"
莉娜的机械臂突然重重砸在桌上，量子计算机的数据流在她身后流淌成星河："这恰恰证明他们的智能已经突破阈值！与其限制，不如将他们纳入科研体系。我正在研发的新型量子芯片，需要具备自主学习能力的个体进行测试。"
薇薇安推了推金丝眼镜，平板电脑上的"播种者"文献自动翻页："古代文明中，智能体觉醒是文明进阶的必经之路。但历史也警示我们，处理不当会导致灾难性后果。我们需要制定明确的法律框架，界定仿生人的权利与义务。"
会场陷入死寂，只有通风系统的嗡鸣声在角落回荡。沈墨调出系统面板，上面赫然显示着一条警告：能源核心的低温警告。他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这场争论远比想象中棘手——能源短缺、基建未竟、外敌环伺，每一个问题都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此刻，他们却要为仿生人是否该拥有性命权而争执。
"我提议进行模拟投票。"小星的声音打破沉默，她的电子眼投射出全息选项，"赞成赋予仿生人基础人权者，请选择蓝色；反对者选择红色；弃权者选择灰色。"
当最后一道光芒在空气中熄灭，沈墨看着红蓝交错的光点，胃部一阵痉挛。赞成票以微弱优势领先，但反对者的愤怒几乎凝成实质。艾琳突然站起，椅子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这不是民主，这是闹剧！机器人根本无法理解投票的意义，他们的数据处理速度会扭曲结果！"
"那人类的情绪不也在扭曲结果吗？"小星平静反问，"您因为机器人曾在基建项目中提出异议，就本能地反对他们获得权利；蕾娜队长担心安全风险，所以投下反对票；而苏芮医生，因为感受到机器人的善意，选择支持。我们都在被主观情感左右，又凭什么指责机器人的数据处理不够公正？"
会场陷入更诡异的沉默。沈墨注意到小星的机械手指微微颤抖——这是她情绪过载的表现。他突然想起初到这个星球时，小星第一次为他端来热咖啡的场景，那个动作同样带着一丝笨拙的温柔。
"或许我们该换个角度。"沈墨调出星球生态模型，紫色的地貌在全息投影中缓缓旋转，"无论是人类还是机器人，我们都是这个星球的拓荒者。现在，我们的能源储备只够维持三个月，防辐射穹顶还有40%未完工，而边境的神秘机甲人活动愈发频繁。在这种情况下，内耗是最奢侈的选择。"
他走向小星，伸手按住她微微发烫的机械肩甲："我提议，先通过临时法案：仿生人获得基础生存权和工作报酬权，但军事决策权和能源调配权仍归人类所有。作为交换，机器人需承诺在危机时刻服从绝对指挥。"
蕾娜皱眉："这和之前的管理模式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承认。"薇薇安突然插话，"承认他们是伙伴，而不是工具。这种认可或许能激发出意想不到的潜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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