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
陆九溟蹲在废弃化工厂的通风管道里，手腕上的青铜罗盘正发出幽蓝微光。表盘十二地支方位浮动着细密符文，子午线位置裂开一道猩红缝隙——这是老朝奉特制的"诡境罗庚"，此刻正贪婪吮吸着空气中游离的阴煞之气。
"戌时三刻，巽位生门。"耳麦里传来沈青蝉清冷的声音，"青蚨无人机显示实验室共有二十七道禁制，注意第七根承重柱的镇魂铃。"
金属管道突然传来细微震颤，陆九溟瞳孔收缩。透过生锈的网格，他看见三个白大褂正推着冷藏柜穿过走廊。柜体表面凝结着诡异霜花，在暮色中折射出妖异的紫。
"是往生会的引魂棺。"他按住耳麦低语，"柜面冰晶呈曼陀罗纹，至少封存着三具活尸。"
话音未落，整座建筑突然剧烈摇晃。承重柱上的铜铃疯狂作响，陆九溟怀中的罗庚指针开始逆向旋转。通风管道外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手印，那些掌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蔓延。
"他们启动了蜃楼大阵！"齐墨的咒骂声夹杂着电流杂音，"九点钟方向安全通道，快！"
陆九溟翻身跃下的瞬间，整条通风管道轰然坍塌。他在半空中捏碎一枚玉蝉，青光暴涨间化作万千丝线缠住横梁。那些血手印突然睁开密密麻麻的眼睛，瞳孔里映出无数扭曲人脸。
"闭眼！"沈青蝉的剑鸣破空而至。
陆九溟感觉后颈寒毛倒竖，本能地缩成一团。凌厉剑气擦着耳畔掠过，斩碎的空间裂缝中渗出黑色黏液。当他再次睁眼时，走廊已变成布满肉瘤的腔体，地面覆盖着搏动的暗红黏膜。
"这是...生物型诡境？"
"不。"沈青蝉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实验室本身就是活物，我们正在某个存在的胃囊里。"
齐墨突然从阴影中闪出，他的机械右臂弹出六棱刃，寒光过处斩断袭来的触须："十五分钟前，这里的空间曲率突然增加四十七倍。青蝉的剑气正在加速这个进程——陆小子，我需要你的通灵回溯。"
陆九溟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罗庚裂缝处。青铜表盘突然崩解重组，化作一柄刻满饕餮纹的青铜尺。当他握住量天尺的刹那，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2018年3月，某位研究员在操作台前擦拭汗珠，试管里的黑色液体正在吞噬培养皿中的器官。
2020年冬至，七名实验体被铁链锁在八卦阵中，他们的天灵盖插着青铜漏斗。
三天前的子夜，无面站在中央控制室，将一枚刻着归墟图腾的玉简插入卡槽...
"找到了！"陆九溟猛然睁眼，"核心控制室在坤位地下一百米，但那里有..."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打断了他的话。实验室穹顶突然龟裂，漫天星光如银砂倾泻而下。然而那些星辰全是倒悬的，北斗七星的勺柄正指向地底深渊。
沈青蝉的素问剑发出龙吟，剑身上浮现出古老篆文："有人强行逆转阴阳，这是往生会的往生大醮！"
齐墨的机械臂突然变形重组，化作粒子震荡刀："管理局的支援被挡在二十公里外，我们只有..."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空间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连空气的流动都凝固了。陆九溟看到自己的手臂正在分解成像素颗粒，那些漂浮的颗粒又重组出完全陌生的纹路。沈青蝉的素问剑发出悲鸣，剑灵本体在虚实之间不断闪烁。
"因果律污染。"齐墨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至少是洞虚境修士在交手。"
陆九溟突然按住心口，蚀心蛊的剧痛如约而至。但这次疼痛中夹杂着某种奇特的清明，他看见空气中漂浮着无数金色丝线，每根丝线都连接着不同时空的因果。
"跟我来！"
他抓住沈青蝉的手腕冲向左边的肉壁，量天尺划出的轨迹恰好切断三根金色丝线。被斩断的因果线发出琴弦崩断的脆响，肉壁应声裂开一道缝隙。三人跃入缺口的瞬间，整个腔体轰然坍缩成黑洞。
当陆九溟再次站稳时，他们正站在布满电子屏的控制中心。无数监控画面显示着不同形态的实验室：中世纪的炼金工坊、未来风的太空舱、爬满藤蔓的原始丛林...
"这就是蜃楼实验室的真相。"沈青蝉剑指主控台，"七十二重空间折叠，每个时辰变换一次形态。"
齐墨突然举起震荡刀："小心！"
主控台后的转椅缓缓转过来，坐着的人穿着研究员白大褂，脸上戴着哭笑各半的青铜面具。当他抬手时，袖口露出半截机械义肢——那正是齐墨三年前被斩断的左手。
"初次见面，陆先生。"面具人的声音像是电子合成的梵唱，"或者说，第一千四百二十七次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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