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刻呼吸暂停,吃饭的动作僵住。
他缓慢地放下筷子,掀起眼皮,视线从纪柏臣的领带抬到喉结,再抬到纪柏臣的唇角,依旧没敢看纪柏臣的眼睛。
他吞咽着唾沫,呼吸困难,薄唇翕动着,正要开口,徐刻口袋的电话响了。
“我……我先接个电话。”电话是邻居打来的,徐刻接了起来。
徐刻的面色随着电话时长的增加,一寸寸的发白,垂放在膝盖上的手掐着肉,指节用力到颤抖,最后他发白着指尖,深吸一气:“嗯……我明天回来一趟。”
挂断电话的那一秒,徐刻迅速起身往外走,声音留在原地,“我去一趟厕所,你在这等我……等我一下。”
徐刻走出包厢门时,整个人都是发软的。他接到了邻居的电话,邻居说家政在打扫的时候,看见了一份癌症病危通知书,上面的名字是徐琴的,日期是两个月前。
癌症晚期,两个月……几乎已经丧失了救治的机会。
之前徐刻托秦耀来问过他们是否见过徐琴,他们说徐琴拉着行李箱离开了,邻居推测徐刻或许不知道徐琴的病,所以才好心的打了个电话过来。
徐刻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厕所,一路上他撞到了很多人,不停地在道歉。他把自己关在厕所隔间里关了十分钟,出来的时候在洗手台冲了把脸。
徐刻眼眶里爬满血丝,无法遮盖。额前的发丝滴挂着水,水珠顺着下巴往地上流,啪嗒啪嗒的滴在地上。
骤然间,窗外雷声滚滚,天穹犹如被劈开般在夜幕下蜿蜒,灰蒙蒙的白透出来映在窗上。
滂沱的大雨在窗上砸响,徐刻感觉自己浑身被雨水浇透,步伐湿重,冷意侵入骨髓。
他手紧攥成拳,在包厢门口吸了两口气,抖着指尖,笑着推开门,眼底比离开时多了几分坚毅与冰冷。
徐刻在纪柏臣面前坐下,正视着逃避了一个晚上的眼神。
今晚徐刻见到纪柏臣时,曾有无数个冲动的时刻,他想从纪柏臣这得到一个答案。
——一个关乎爱的答案。
可现在,他却觉得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
纪柏臣爱不爱他,把他当做什么,重要吗?
徐刻什么也没法改变,不想给自己找难堪。
徐刻迎上纪柏臣的目光,泪眼婆娑,“纪柏臣,我准备出国了。”
这是一个接近于通知的口吻。
纪柏臣蹙眉看着他,幽深的眸底浮出一丝困顿。
“纪柏臣,我妈生病了……”徐刻的尾调在颤。
“严重吗?我在华盛顿认识……”
徐刻打断他,“纪柏臣,你可能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徐刻忽然笑了一下,窗外的雨下的更大,一下一下地敲着窗,窗户坚如磐石,冷意却透过窗户直击徐刻心脏。
“我的意思是,我想离婚了。”
徐刻的每一个字都咬的很轻。
话从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徐刻觉得整个人都轻了起来。他一度觉得,这很难开口,或许在这顿饭结束,这次见面结束,他都不会说出口。
“理由。”
纪柏臣眉宇微蹙,面色平静。
徐刻心脏抽痛了一下,他低下了头,沉默许久,再抬起头时眼眶被水雾遮盖,什么都看不清。
“纪柏臣,我们在这段关系里并不平等……”
“……”
纪柏臣沉默,好一会才问:“你认为什么是平等?”
“爱和地位,缺一不可。”徐刻笑着说,“我知道你有情绪认知障碍……你没有喜欢我。”
徐刻补充道:“我没有和你计较这些,你很早就和我说过了,不会给我情感回馈。”
“……我就是想离婚了。我最近有很多事,也很忙,不能总是再在家里等你回来,我以后或许不会再回京城了……纪柏臣,我有点累了。”
徐刻脸上笑容淡淡,眼泪却不受控地顺着徐刻的眼睫颤到了地上,他低垂的眼帘中忽然映出一抹白,纪柏臣给他递了一张纸。
微微颤动的纸张,在徐刻满是水雾的眼中一点也不明显。
徐刻擦了眼泪,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等徐刻缓和一些,纪柏臣问:“徐刻,这就是你想和我说的事?”
“嗯。”
纪柏臣盯着指节上的戒指,笑着小声重复道:“我没有喜欢你……”
纪柏臣的眼神很深,他在桌下摘下戒指,不动声色的藏进西装口袋里,淡淡道:“这是你深思熟虑的结果?”
“是。”
“徐刻,如你所愿。”
纪柏臣喝了口水,并没有做出任何挽留,只是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
“那我先……先回去了。”徐刻从位置上站起来,收着所有的狼狈,背对着纪柏臣。
纪柏臣起身,“我送你。”
“不用……”
“下雨了。”
“……”徐刻没再推辞,轻飘飘地说了句谢谢。
氛围一点点的归于安静,所有的汹涌情绪都被压在胸腔内。
徐刻和纪柏臣进电梯时,分着距离。
徐刻后背靠着墙,微微垂着头。电梯抵达地下车库时,纪柏臣走在前面,徐刻走在后面,一前一后,无比冷漠且疏远。
上车的时候,老陈敏锐的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
老陈小心翼翼地问:“纪总,去哪?”
纪柏臣说了徐刻小区的名字。
老陈发动车子,路道上雨很大,车海汇聚,汽车尾灯闪烁,车前雨刮器机械式的来回工作着。
徐刻余光瞥了眼纪柏臣,往他身边轻轻地挪了一寸。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纪柏臣,不动声色,收敛情绪。
其实徐刻曾经想过一件事,如果他有一个不错的家庭,或许不会像现在这么吃力,这么进退两难。
窗外,车流涌动,每辆车里的人都希望自己出生在罗马,徐刻也不例外。
但他只是个容易被七块钱饿死的小孩,处于罗马中心的纪柏臣本就不属于他,徐刻不会因为身份不匹配去责怪自己的家庭、出身。
七块钱的面比冷馒头好吃,爱比金贵。
能与纪柏臣走一段路,已经足够了。
徐刻现在只想把母亲带回家,陪她好好生活。
徐刻不想当飞行员了,不去摘天上的月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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