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夜，寒风裹挟着雪粒子砸在仁济堂的窗玻璃上。急诊室的门被猛地撞开，宠物店老板王建国弓着腰冲进来，左手死死按着右肋，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混着雪水往下淌。"苏医生，救救我......"他声音沙哑，泛黄的巩膜在惨白的脸色映衬下格外刺目。
"先躺床上！"苏怀瑾快步上前，刚触到他的腕脉就心头一紧。双关脉弦数如绷紧的弓弦，尺脉细数得几乎摸不到，再看舌质红绛开裂，像干涸的河床。肝掌、蜘蛛痣，肝区叩击时王建国疼得直抽气，这一系列症状让她立即联想到某种毒性药材。
"最近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她翻开肝功能化验单，ALT 200U/L的数值鲜红刺目。王建国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给店里猫狗驱虫，按网上说的喝贯众汤，喝了两周......"一股浓烈的苦涩药味弥漫开来，袋底沉着的深褐色药渣还带着土腥味。
"胡闹！"苏怀瑾抓起药渣仔细查看，"这是东北贯众，含间苯三酚类化合物，每天超过10g连续服用，肝损伤是必然的！"她翻开《中药毒理学》，书页被翻得哗哗作响，"《本草害利》早说了'多服则正气受伤'，你倒好，把毒药当补药！"
抢救室里气氛凝重。甘草酸二铵和还原性谷胱甘肽迅速滴入静脉，茵陈蒿汤煮得翻滚，灌肠管准备就绪。"这是给肝脏排毒，"苏怀瑾边操作边解释，"就像给堵了的下水道通渠。"王建国疼得直哼哼："早知道听你的，TS集团的'天然驱虫汤'说什么无副作用......"
这句话让苏怀瑾手一抖。她调出手机，王建国购买的"宠物中药馆"页面还停留在购物车，TS集团的logo在屏幕上闪烁。检测报告很快出炉：间苯三酚含量超标3倍，更离谱的是，这批贯众竟是从陕西濒危保护区非法采挖的。
内服方用一贯煎加减，贯众特意炒炭处理。"看，炒到表面焦黑，间苯三酚含量能降一半。"苏怀瑾展示HPLC图谱，峰型变化一目了然，"就像给烈马套上缰绳，毒性没了，止血保肝的功效还在。"药膳枸杞麦冬茶端上来时，王建国捧着茶杯苦笑："以前给猫狗治病，现在自己成病号了。"
在肝病论坛上，苏怀瑾的演讲引发震动。大屏幕上，生贯众与炒炭贯众的显微图像不断切换："有毒中药不是洪水猛兽，关键在炮制和用量。"她展示王建国的治疗前后对比，肝功能指标逐渐回落的曲线令人振奋，"《黄帝内经》说'毒药攻邪，十去其六'，我们既要祛毒，更要护正。"
王建国康复那天，带来了宠物店的监控录像。画面里，TS集团的送货员将贴着"天然药材"标签的编织袋卸下，里面的贯众根茎还带着保护区特有的红土。苏怀瑾盯着画面，突然意识到这场肝肾之殇，不过是冰山一角。
深夜的实验室，苏怀瑾对着卫星地图上的陕西保护区轮廓出神。那些被非法采挖的痕迹，像大地溃烂的伤口。她在诊疗日记中写道："贯众伤的不仅是肝脏，更是中医药的根基。当资本为了利益破坏生态，我们必须成为守护药材道地性的最后一道防线。"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中药柜里的炒炭贯众在月光下泛着暗红，那是经过火的淬炼才有的颜色，也是中医人对抗贪婪的无声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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