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第一次对人用迷香,这玩意说起来有点下三滥,但是番十一郎是个男的,况且她自问对他没有任何不轨的念想,于是也很坦然,两人就跟跟喝醉了半梦半醒一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闲话。
她问番十一郎:“你那玉牌,是谁给你的?你不远万里来建康城,到底是要做什么?”
番十一郎迷迷蒙蒙,尚有一丝神智是清明的:“那是我母亲的信物,她说建康是她从前的故乡,让我长大之后将她的骨灰带回来这里,洒入邙山,算是魂归故土。”
“那这一块玉牌呢?怎么跟你母亲的信物一模一样?”她伸手,将在禅房里拿到的玉牌放到他眼前,不住的微微摇晃着。
番十一郎起初还挣扎着努力去看清上面的字样,最后疲惫而无神的阖上两个大大的眼眸,摇头:“我不知道,母亲没说过……”
青鸾再问他:“你母亲是谁?她祖籍邙山一带吗?”
邙山,离建康可是有近三千里的路程。那一带分属密、云、邙三州交界,除非番十一郎能说得出个详细地名,否则无从判断他母亲到底是祖籍何处?
可他只说了一个语焉不详的大食女子名字,青鸾听了半天才总算有个大概——斐丽?天知道这女子到底是谁?
无可奈何,只能寄希望于最后一线,让他画个画像。
可是这一招其实很大风险,因为他现在本来就神智不清,要他提起精神来画一副画像,还要画的眉目分明,就还要从迷香里再加别的提神之物。
青鸾绞尽脑汁,才总算哄得这半睡半醒的人提起了笔。可是下笔一看——偌大的狼毫蘸满了墨,落到纸上,都成了粗壮的线条。
“…….”等番十一郎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青鸾费劲巴拉的从他胳膊底下把画纸抽出来一看,自己都差点笑了。
只能说,画上的人长着一双很大的眼睛,。因为,番十一郎几乎把剩余的所有力气,拿来画了一对铜铃。
于是她便将两块玉牌拿在手心里,反复的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最后,一个大胆的念头升起来,不过很快又自己掐灭了这个推断。
难道,这个番十一郎,跟已经死了二十余年的潘妃有什么干系?或者说,他的母亲,跟潘妃有什么干系?
匆匆离了地牢,临走前嘱咐狱头好生看管番十一郎。然后也没有耽搁,便去找汪静枫。
正是吃晚饭的时辰,汪静枫才从宫里卸了差事回府,青鸾没有露面,只是花钱让一个半大小子替他跑到门口送了个口信,约的仍是上次那个喝茶的茶馆。
汪静枫进来时的一身奢丽装扮,真是要让人看花了眼。本朝时兴晋代名士仙师的装束,讲求的就是一个飘逸如仙。具体来讲,就是里衣中间不穿中衣,对襟领子外头套上一件敞袍,袖子都是又宽又大,夏天时露出颈间的皮肤,既凉快又豪气。可是这时候已经深秋了,夜里寒气入体,汪静枫为了魅惑佳人,还是特地换了一件领口开的极低的里衣,外头的袍衫袖子上绣满银色的忍冬花纹,腰间挂着一块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美玉腰牌。啧啧!真是不惜血本!
走路时青鸾原本正埋头沉思呢,这会儿的功夫,看了他两眼后,差点连手里的茶水都要端不住洒出来了。
于是笑着打趣:“可算知道为什么上次韦先生横竖跟您不对付了,您看您这一身的衣衫装扮都快顶上他一年的俸禄,他这心里能不怨恨吗?还好我是女子,要是同为男子,只怕也是要妒忌的。”
汪静枫一听就知道她这是有意淡化两人单独相见时的尴尬,不得不说,他这会儿心里是有些沾沾自喜的。因为要挺过这些年家里长辈的催婚逼婚,他为此没少自毁形象。譬如说坊间谣传的,他跟临川王萧宏的那点绯闻,其实也是他特地给自己描黑加粗的污点。如今遇见了心上人,却立即开始琢磨着如何洗脱了。
于是回道:“韦胖子就那点小心眼,其实他恼恨我,我能理解。他如今跟着太子办学编书,我也觉得挺好。可是他不能因为我跟他想要的东西不一样,就认为彼此不能再做朋友,不再是同一类人了吧?”
说着,又开始把话题往自己跟青鸾之间去引:“譬如我跟姑娘,虽是素昧平生,可是第一眼看见姑娘,我就知道,或许我们从前是不一样的人,但是以后,一定——”
他正搜肠刮肚的寻找合适的词语,这边门推开了,店小二端着托盘进来上菜。青鸾见他许多话卡在喉咙里不吐不快,便好心接他的言:“是,承蒙大人瞧得起,日后要是大人不嫌弃,咱们肯定是很好的朋友。”
汪静枫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承接,心里恼恨着店小二不长眼色的撞进来。心里琢磨的一下,便起身,朝青鸾作揖道:“姑娘先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总之后来店小二半天也没动静。菜上了五六样,其实也是够了。汪静枫开始给青鸾劝酒,青鸾摆手,直入正题的问他:“上次托大人那件事,就是后宫诸位娘娘们的身户记册,不知道可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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