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忙垂头,停下手中的动作,道:“我有一事,相求于夫人。”
她道:“那你说说看。”
安歌便道:“此事干系重大,我自知并没有这个资格来求夫人。可我如今无依无靠,偌大的天地之中,唯有夫人可以倚仗。所以,便是僭越,也请夫人不要怪罪。”
夫人只望着镜子中的那个自己,姿态优雅的不时微微微抚眉或轻按下颌,片刻之后,微翘的嘴角上竟有了赞许的味道,道:“你这人其实很聪明,又很具韧性,凡事不到万不得已,都绝不轻言放弃——平日那副样子,倒是不太瞧得出来。”
说着,又顿了一下,却话锋一转,连脸色都跟着骤变道:“可你不知道,我平生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自诩聪明想要在我身上占取便宜的人。你们一个个,口中所出,尽是诳言!为了自己一己之力,没有什么龌龊事是做不出来的!”
她手里拈的本是刚才拔下的簪子,此时啪的一声清响,那支玉簪已经从簪首处折作了两截。这声响激的站在门外的红衫丫鬟不禁瑟瑟打了个寒颤,却不敢往里头瞧一眼。
而后,她将那断簪抛回案上,道:“你说实话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歌低声道:“夫人也知道,我与王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眼下有个机会能够以州府的势力来扳倒王家,我不想放过。”
那妇人便冷笑道:“你觉得这话我会相信吗?荆州向来就是王家的天下,你说州府要对付他们,这怎么可能?”
安歌被她一番质问之下,反而难得镇定起来,她淡淡道:“妇人信也罢,不信也罢,大可先让人摸一下我所说的情况是否属实。况且夫人您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若是敢诓您,也不过是费您一句话的功夫,立时就能要我的小命。”
那妇人便冷笑道:“你这是在跟我顶嘴么?”
安歌叹气道:“我不敢。”
她却笑道:“你说着不敢,其实已经敢过多少次了?我知道你从前读过几本书,但那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如今你们家已经败落了,我给你指的这条路,便是不能够让你仍旧如从前那般的金枝玉叶,到底也能活下去。可是我没想到,你不思感恩也就罢了,反倒是丝毫不改一身读书人的骨亢毛病。昨晚上你立在牌匾下看那随香两个字,心中是否在腹诽我?”
安歌不料她会看到那一幕,或是身边的人看见了回给了她,以至于她心中不快,忙跪下道:“安歌不敢,夫人对安歌的大恩大德,安歌一直铭记在心。”她嗤笑一声,辨不清喜怒由来,片刻后道:“你起来吧。腹诽便腹诽,难道我还会叫人打你板子不成?”
见她面色煞白,又笑道:“我果真就那么吓人?”
安歌忙摇头,勉强一笑,道:“没有的,夫人心慈貌美。”
她却悠悠叹口气,道:“看来真是了,也怪我,为何总要在你面前板起脸来教训。”又转身,看了看她她的脚下,摆手道:“不用梳了,你且坐下来,将你要查的事细细说一遍。”
安歌其实并不知道周文育的话中是否有假,她复仇心切,便似没有头绪一般,茫然而炙热的相信了他所说的那一种可能。其实她听完便知其中必有缘由,当下就轻笑道:“你这傻丫头,以前我还觉得你机灵,没想到这么快就叫人看出了端倪——老实说吧,这个让你来传话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安歌稍稍犹豫,她已经将刀片似的眼风在她心头都扫了一遍来回。她不得不如实相告,最后道:“这姓周的实在是可怕,我自问并不曾在他面前露出过半点破绽,可没想到就连我师姐都不曾看穿的把戏,他却留了心。因为被他抓到我私卖秘药的把柄,所以才有了如今这件事。”
夫人点点头,略一沉思,便大致明白过来,想来这姓周的男子兴许是奉湘东王之暗令,或者是揣摩局势,自请参与谋划铲除王茂一族。如此说来,此事便无一处不能说得通了。
但奇就奇在,他居然能在短短数日之内,将安歌这么个原本就聪明厉害,又被自己调教过的丫鬟牢牢的吃定下来。想一想这一节,她便不由微笑道:“你师姐这人,心思很正路数也正,所以她不会留意到你私底下的那些把戏,这是很正常的。但是,这姓周的是个亦正亦邪的人,换而言之,他跟你,跟我,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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