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统却转身过来,放下手中的书卷,皱眉道:“此事只怕绝非偶然,亦不可能是石榴一人便能掀起的风浪,再则,我们与她素昧平生,她犯不着如此编排贬低于我,一定是另有主谋。”
韦明庭先前听得侍卫来回禀时便怒火冲天,此时稍稍冷静下来,也觉的确十分的蹊跷。可是他将镇江城内州府这些个官员逐一推敲了一遍,最后却是摇头,道:“殿下说的极是,这镇江城的官员几乎都与殿下交好,便是偶尔有几个新调差来的不太清楚路数,但是此地本就吏治清明,从来不曾出过这等恶劣行径。但是如此大手笔,又不是官场中人,还能是谁非要陷殿下于如此境地?”
萧统没有接言,倒是余下的东宫臣僚等人心中皆是一阵不安。待到掌灯时分,萧统便要带人离开慧心堂时,却又有侍卫来回禀道:“这半日总有许多三三两两的民众结伴从门前走过,但是探头探脑,既不叩门也不离开,就远远看着这边,末将想请示一下能否让州府的官差将这些人驱散了去?不然殿下总不方便露面,一会儿车马也难行。”
萧统微一沉吟,便摆手道:“既是百姓们好奇所致,也不必让人专程前来驱散他们。至于行程么,仍可照旧——”
“殿下!”沉香夫人一声惊呼打断了萧统的话,众人都将视线集聚过去,只见沉香夫人匆匆奔进内室,一脸仓惶的对萧统道:“才刚侍女来告诉我,说子蘩不见了。房里也没有人,东西花厅,长廊,水榭,都不见踪影……”
事出忽然,萧统也不由浑身一肃。他立即吩咐道:“你们都赶紧四下去找人,”说完,又对沉香夫人道:“夫人不要着急,如今前后门都有人守着,子蘩她必定出不去。只要人还在屋里,肯定能找得到的。”
可是沉香夫人的脸色却是分外的悲呛,她摇头,泪水也跟着流了满脸,如此情态,真是连多年以来深入到骨子里的贵家女子的教养也顾不得了。
“不是,殿下,你不知道子蘩她性情看似温顺,其实倔强起来那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先前我见殿下迟迟不肯表态,便试着跟她提了一下带她回家,当时她并没有言语,谁知道才一转身就不见了人……我真是担心她会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这个当娘的也不必活了……”
一旁众人中,韦明庭率先按捺不住,直言道:“夫人这会儿能在殿下面前说什么不必活这样的话了,先前却不能在慧如姑娘跟前好好思量清楚再说?简直就是——”
“好了,明庭,不得无礼!”萧统心中也甚是烦乱,但仍立即出言制止韦明庭对沉香夫人的诘问。而后便与众人一道分散去慧心堂四下寻找慧如的踪迹,只是过了两盏茶的功夫仍毫无头绪。
而后忽然听得水榭中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那曲韵甚是熟悉,他当即脱口道:“梅花引?”
连日劳累,又殚精竭虑,青鸾是在半夜时分发起高烧来的。不但高烧辗转不退,且又陷入重重噩梦之中。最后一个梦境甚是清晰,她看见天际有一道混浊的苍白光带,那是晦暗的天河。夜风寒凉,如同从那条河里流淌出的秋水,转瞬间就湿透了她身上的单薄衣衫。衰草上覆盖着白露,绕着纸灯笼扑打翅膀的飞蛾,在她眼中变成一个个巨大的黑色魅影。
她惊恐的发觉自己深陷入了一个全然寂静的噩梦中,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苏醒。
梦中也有子蘩,她仍是幼年时期的孩童,被那些可怖的魑魅魍魉拽扯得扑倒到了地上,张开了口,声嘶力竭的哭喊着。而那些鬼魅显见是不惧怕她的哭喊声,个个都横眉立目越发的狰狞起来,对着她们扬起了手中的倒刺马鞭。
而后她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气力,奋力扑上前去,将那个魁梧如铁塔的凶神恶煞直撞出两三步,然后将子蘩紧紧护在了自己怀中,不停的安慰道:“子蘩不怕,不怕,阿姊来了,阿姊会保护你的,我们不怕……”
许是梦中的动作过大,她挣的额上搭着的帕子都掉了下来。服侍她的侍女见状连忙捡起来,顺势伸手一探,更是倒抽冷气,道:“可是比先前更烫了,这可怎么办?”
捱到次日一早,便有人去回了姚管家。姚管家也甚是为难的很,搓手叹息道:“这可怎么才好?如今王妃也病着,偏偏这时候章女史也病了……这跟前服侍的人便显然不够了,还得另外再拨人进来,也得好好择选择选。”
他刚说完,旁边便传来萧绎的声音,平平无波道:“不必特地择选,就先前在王妃身边服侍的那个迦南,她本身就是出身徐府的人,你今日找个合适的将她库房那边的差事给交接了,仍把她拨回来便是了。”
姚管家得了这么一句吩咐,当下连连点头称是。而后便让人去请赤芍前去给青鸾看病,并另外指派了两个丫鬟过去,吩咐道:“章大人虽是病着,但跟前一刻也不能离人,这等时候,所有人都要格外警醒些。再出一丁点乱子,都不用求饶了,直接一顿板子打死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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