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的那天,下了一场暴雨。
许沐淮没去参加班级聚会。
他站在教学楼走廊上,看着雨水顺着屋檐砸下来,在水泥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在家。我妈不知道我回来了。」
许沐淮的手指一瞬间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一年了。
从高二冬天叶宁忱被他妈妈强行送上飞机去英国,到现在一年。
这一年里,许沐淮只断断续续收到过几封邮件——叶宁忱偷偷用学校电脑发的,内容简短到近乎克制,从不提他妈妈,也不提什么时候能回来。
许沐淮的回信更短,有时候只有几个字:「好好吃饭」「注意身体」「我还在」。
他攥着手机冲进雨里,没打伞,白衬衫很快被雨水浸透,黏在皮肤上,冰凉刺骨。
叶宁忱家的别墅在城郊,许沐淮打车过去,下车时浑身都在滴水。
他站在大门外,手指悬在门铃上方,突然犹豫了。
院子里传来争吵声。
"——是不是许沐淮先勾引你的?嗯?你说话啊?是不是都怪他?"
叶宁忱妈妈的声音尖锐得像刀片,刮得许沐淮耳膜生疼。
沉默。
然后他听见叶宁忱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许多,带着疲惫的沙哑:"妈,你别怪他。"
许沐淮僵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进眼睛里,酸涩得发疼。
"是我先忍不住靠近他,满心满眼都是他,是我厚着脸皮一次次找他,缠着他,从一开始就主动把自己的心毫无保留地交给他。"叶宁忱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是我先动的心,他只是回应了我。你要怪就怪我,放过他,求你了。"
"叶宁忱!"他妈妈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是想气死我吧?!你不能是一个同性恋!你他妈是公司继承人!"
玻璃杯砸在地上的碎裂声。
许沐淮后退一步,后背撞上湿冷的铁门。
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雨声。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高跟鞋重重踩过地板的声音,然后是房门被摔上的巨响。
许沐淮站在雨里,浑身发抖。
铁门突然开了。
叶宁忱站在门内,穿着黑色T恤和牛仔裤,头发比三年前长了许多,湿漉漉地贴在额前。
他瘦了。
他们隔着雨幕对视。
"......你听到了?"叶宁忱问。
许沐淮点头,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下来。
叶宁忱伸手把他拉进门,掌心冰凉。
院子里有一把长椅,被雨水打湿了,但他们都顾不上。
叶宁忱脱下外套披在许沐淮肩上,布料还带着他的体温。
"你回来了。"许沐淮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叶宁忱低头看着地面:"嗯,毕业了。"
"还走吗?"
叶宁忱没说话。
许沐淮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叶宁忱,你必须要走吗?"
叶宁忱的手腕上还戴着那块表。
"......嗯,她发现我们了。"叶宁忱轻声说。
许沐淮松开手:"那我呢?你自己走了,那我怎么办?把我扔下吗?"
他的声音很轻,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两人之间最后的体面。
叶宁忱猛地抬头,眼眶通红:"许沐淮......"
"把我装进行李箱带走好不好?"许沐淮笑着说,眼泪却掉下来,"我不占地方,不会吵,你妈妈发现不了的......"
叶宁忱一把抱住他,力道大得几乎让人窒息。许沐淮的脸埋在他肩窝里,闻到熟悉的香气,混合着雨水和眼泪的咸涩。
"抱歉。"叶宁忱的声音在发抖,"对不起......"
许沐淮攥紧他的衣角,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一年前在哈尔滨,叶宁忱也是这样抱着他,说"等我"。
他等了好久,等到高考结束,等到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忘了叶宁忱,等到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那段记忆是不是幻觉。
而现在,叶宁忱又要走了。
"什么时候的飞机?"许沐淮问。
"明天下午。"
"还回来吗?"
叶宁忱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
雨下得更大了,砸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许沐淮想起高二那年冬天,他收到叶宁忱从英国寄来的明信片,背面写着:「这里的雨和家里不一样,很冷。」他当时把明信片夹在物理课本里,每次想叶宁忱想到受不了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遍,那纸张边缘起了毛边。
"你妈妈......"许沐淮开口,又停住了。
"她给我安排了相亲。蒋氏集团的千金,剑桥毕业,下周约在伦敦见面。"
许沐淮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叶宁忱的外套从肩上滑落,掉在积水里,无声无息。
"挺好的。"许沐淮说,"门当户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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