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相逢
1951年的冬天,朝鲜半岛的雪下得格外大。长津湖畔的山林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远远望去,像是一床巨大的白色棉被,将战争的残酷暂时掩埋。
周卫国拖着受伤的左腿,在齐膝深的雪地里艰难前行。他的棉军装已经被树枝划破了好几处,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三天前,他所在的通讯班接到任务,要炸毁美军的一条补给线。任务完成了,但十二个人的小队,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回来。
"再坚持一下,翻过前面那座山,就能回到部队驻地了。"周卫国咬着牙对自己说。他的左腿被弹片擦伤,虽然用绷带简单包扎过,但每走一步都像有千万根针在扎。更糟的是,他开始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雪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不能倒下...绝对不能倒下..."周卫国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但失血过多和连日的饥饿已经让他的身体到了极限。在爬上一块突出的岩石后,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栽去,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周卫国似乎看到了一抹红色在雪地中移动,像是一朵盛开的金达莱。
......
金玉善背着竹筐,小心翼翼地走在山间小路上。她今天上山是为了采集最后一批冬菇和草药。战争开始后,村里的男人都上了前线,女人和孩子则躲进了深山。三天前美军飞机轰炸了她们暂住的村庄,现在她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阿爸吉,阿妈妮..."玉善轻声呼唤着父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强忍着没让它们流下来。哭会消耗体力,而在这样的寒冬里,保存体力就意味着活下去的希望。
突然,山坡上传来一阵异响。玉善警觉地蹲下身,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刀。这附近常有美军的侦察兵出没,她已经学会如何保护自己。
一个黑影从山坡上滚落,最终停在她前方不远处的雪堆里。玉善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那黑影一动不动。她壮着胆子靠近,发现是一名穿着志愿军军装的年轻男子,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已经冻得发紫。
"中国同志!"玉善惊呼出声。她迅速蹲下身,试探男子的鼻息——虽然微弱,但确实还有呼吸。她注意到男子左腿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在雪地上留下暗红的痕迹。
玉善咬了咬嘴唇,环顾四周。天色已晚,如果把这名伤员留在这里,他肯定熬不过今晚的严寒。但以她的力气,要把他背回自己暂住的废弃矿洞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行,得想办法..."玉善自言自语着,突然眼睛一亮。她解下自己的长裙腰带,又从竹筐里取出几根结实的藤蔓,迅速编成一条简易的拖绳。她把绳子系在男子腋下,另一头绑在自己腰间,开始一步一步地向矿洞方向拖行。
三百米的路程,玉善花了将近两个小时。当终于到达矿洞口时,她的手指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棉鞋也被雪水浸透。但她顾不上自己,立刻检查伤员的情况。
男子的呼吸更加微弱了,脸色开始泛青。玉善知道这是严重失血和低温的症状。她迅速生起一小堆火,用雪水烧热,然后解开男子腿上的绷带。
伤口比想象中更严重,弹片造成的撕裂伤已经有些感染。玉善从竹筐里找出止血的草药,捣碎后敷在伤口上,然后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接着她脱下自己的棉袄,盖在男子身上,又用温热的湿布擦拭他的脸和手。
"中国同志,坚持住..."玉善用朝鲜语轻声说着,虽然知道对方听不懂。她注意到男子胸前别着一支钢笔和一个小本子,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写着中文,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年轻女孩,应该是他的家人。
"周...卫...国..."玉善费力地辨认着本子扉页上的名字。这是她唯一认识的几个汉字。
夜深了,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玉善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确保矿洞内的温度不会太低。周卫国的状况时好时坏,有时呼吸平稳些,有时又会突然急促起来,额头滚烫。
玉善整夜未眠,不断更换他额头上的湿布,时不时喂他几口温水。天快亮时,周卫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然后吐出一口黑血。玉善吓了一跳,但老村医曾经告诉过她,这是肺部淤血排出的好现象。
果然,吐完血后,周卫国的呼吸变得顺畅了些,脸色也不再那么惨白。玉善长舒一口气,这才感觉到极度的疲惫袭来。她靠在洞壁边,不知不觉睡着了。
......
周卫国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他回到了家乡的小河旁,妹妹在河边洗衣服,母亲在厨房做他最爱吃的红烧肉。父亲坐在门槛上抽烟,看到他回来,笑着招手...
"阿爸..."周卫国无意识地呢喃着,慢慢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不是家乡的屋顶,而是一个昏暗的矿洞,洞顶垂下的钟乳石在火光中泛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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