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司珩眸色平静地看着贺景文，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贺景文对谢司珩的感觉十分复杂。曾经他厌恶他，对龙裔军赶尽杀绝，樊霖将军被他抓到之后，他更是痛恨他。
可是，后来他来到皇卫司当职，他发现皇卫司办案虽然狠绝，但是却几乎没有冤假错案。
尤其是这次去北疆，他能够躲过同僚的算计，在大齐躲避多日，最后能一举攻入大齐国都，再到能平安回来，背后一直有高人指点，三天一个锦囊相授，为他铺好了所有的路。
当今朝堂上，能出手帮自己的人，寥寥无几，甚至可以说并无一人。
而能无声无息，在北疆那样的地方布局，且步步为营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思来想去，他知道那人只有谢司珩。
只能是他。
那么北疆大胜，夺回天雪山，谢司珩功不可没。
可是，朝堂上论功行赏，没有他！
他却被人诬陷为逆贼，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他甚至一字未曾为自己辩解过。
他病入膏肓，行将就木。
若是他殚精竭虑，运筹帷幄地收复北疆是为了国之大义，他不信。
他是佞臣啊！
刀下亡魂无数，脑子里都是谄媚算计。
那么，他又是为了什么？
天雪山，那是他皇兄埋骨之地，是他一生的悲痛。
他在那里战斗过，就好像与皇兄并肩作战一般。
那里对他的特殊意义，这天下谁人不知，他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他看着谢司珩，眼神坚定，“若我说，我要救他呢！”
谢司珩心头一紧，面上却是淡淡的一笑，“龙裔军是叛逆，王爷这样说，是准备公然对抗朝廷吗？你可知道，若是让陛下知道，会怎么处置你吗？”
贺景文笑了笑，“谢司珩，你曾是我皇兄的朋友，天雪山之战你也去了，若是当年我皇兄能平安归来，你便正式加入龙裔军了吧？”
谢司珩背在身后的双手倏然握紧，他盯着眼前的少年，并未出声。
他脸上尽是骄傲、得意之色，“龙裔军也曾是我年少时期的向往，我也想像我皇兄那样做个忠君爱国，驰骋沙场的良将。”
他眼眶赤红，细碎的泪花衬着眼底的倔强，他向前一步，“谢司珩，在你心里我皇兄是怎样的人？龙裔军真的是叛逆吗？”
谢司珩心中百感交集，看着昔日的孩子长成一个明辨是非的英姿少年，他心中欣慰。
可是，他心中对过去的执念，又让他感到担忧。
他温声开口，“殿下，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也没有真正的善恶！”
“那有什么？这世界还剩下什么？”
贺景文几乎是怒声出口。
哪怕是被轻视十年，压抑十年，冷落十年，欺凌十年，他的心中依旧是不屈服的。
他对皇兄的心，对龙裔军的心从未变过。
谢司珩道，“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只有站在统治者的位置上，才能来评定真正的善恶与公道。”
他淡淡的踱着步子，走近他，“若是殿下方才跟我说的那些话，去与别人说，你觉得会有什么结果？会有人赞同你？还是会有人为你，为你皇兄，为龙裔军来主持公正？”
贺景文紧紧捏着双手，盯着他。
“所以，你想要公正，只有一个办法。成为统治者，站在最高处，你便可以主宰这世上的善恶与黑白。”
谢司珩停了步子，乌黑的眸色如同深渊一般，深邃无底。
贺景文紧紧捏着双拳，“谢司珩，你刚才这些话，便是谋逆！是死罪！”
谢司珩笑了笑，“将死之人，有今天没明天，我最不怕的就是死！殿下难道就怕吗？”
“我自然不怕！” 随后他抬头盯着谢司珩，“给我锦囊的人是你吧？”
“呵…… 殿下聪慧！” 谢司珩转头往回走，“殿下坐吧！”
贺景文想了想，走过去坐下。
谢司珩也坐下，眸色温淡地看着他。
“殿下心中在想什么？”
贺景文一直看着他，低声说道，“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最适合坐上那个位置！”
暖炉上的水开了，他拿起来亲手泡茶。
“理由！” 贺景文看着他的眼神依旧满是怀疑。
男人动手泡茶，神情慵懒，声音也散漫开来，“太子品行不端，结党营私，与盐商勾结。再者，他与我有旧怨，我不可能选他！”
他洗了一遍茶，才将茶汤倒进杯子里，“三皇子跟我无甚交情，也不能选！”
“那我跟你有什么交情？” 贺景文说道。
“你是他的弟弟，是我当做弟弟待过的人！自然比他们交情深一些。” 他将青花瓷的茶杯端起来递给他，“小七，喝茶！”
过去，皇兄经常带着他跟谢司珩一起玩儿，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屁孩，流着鼻涕的哭包精。
谢司珩总是会逗他，没人的时候，也会跟皇兄那样叫他小七……
只是，这一声小七，却一下掀起了尘封在心底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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