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笑?是为自己提高了水平感到高兴?”
“不是。只是觉得很可笑而已。”
林源看了一会儿许星野。
许星野没想继续展开对话。
林源起身拿来刚才许星野填的问卷,“问卷上大多数问题你都没回答。”
“我觉得这个问卷也很可笑。”
“为什么?”
“第二十九题,问是否感受到孤独。”
林源翻到有二十九题的那一页,看到了许星野写下的字,“你希望先获得一个对于孤独的定义?”
“对。”
“那你先跟我说说吧,你是怎么定义孤独的?”
对于许星野来讲,孤独的表现极为具体。
具体到是这样一个场景——
你在黄昏时醒来,看到整个城市已经按照自己的节奏运转过一天。阳光仍旧斜照进屋里,但你清楚地知道这是夕阳而非朝阳。
你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亮着红屁股的车,会发现自己与整个世界保持着一种微妙的,格格不入的时差感,就仿佛是被整个世界抛下了。
然后,你的心变得很脆弱,情绪也极其易碎,管不住眼泪。
许星野就被困在了这样的时差感里。
哪怕闹钟在每天早上五点半准时嗡嗡作响,但许星野仍旧觉得自己在黄昏醒来。
这就是她认为的孤独。
“我觉得孤独是时差感。”许星野说。
林源仍旧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灵魂看穿,“所以你的心里有一个你想要追赶的时间或者是人?”
是,但也不是。
她确实想要追赶池斯一的时间,她想要跟池斯一抹平时差,地球围绕光辉永恒的太阳转着圈打滚,而人类社会有自己的规则所导致的时差。
但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她感到孤独的原因。
在遇到池斯一以后,她的世界发生了一些变化,她好像又多了个小秘密,无法与人共享的小秘密。
这或许让她感到有些孤独。但这跟池斯一无关,这是她自己的孤独,就像她的其他小秘密一样。
池斯一来了又走,这也让她感受到一点点孤独,但这种孤独更多是,怎么说呢,吃过了有人陪伴的甜枣以后,突然戒断糖分以后的孤单,而非孤独。
“有。”许星野看着林源,“她经常出差。”
许星野落回到地理层面的时差。
林源翻到第一页,看着第五个问题。
“异性?”
“同性。”
“你会觉得孤独吗?”
“嗯?”
“跟她在一起,你也会觉得孤独吗?”
“大多数时候不会。我们很聊得来,精神世界很契合。”
身体也很契合。
如果非要分个先后,那一定是身体大于精神。
要不是被世俗召唤,她觉得,她们能连续在房间里待七八天,甚至更久。
她们在阳光和灯光里看着对方,像要给一颗苹果写生一样一寸一寸观察对方。
在床上,在沙发上,在浴缸里,在镜子前,在玻璃窗边。
她们一颗颗摘下树上被阳光宠爱过的鲜红的苹果,用洁白的牙齿咬下一块,仔细感受苹果的纤维和汁水。
最后,再伸手去摘挂得最高的那颗金苹果。
要跳起来去摘的那颗金苹果。
“少数时候是什么?”
少数时候?许星野开始回想自己刚才的措辞是“多数时候。”
机敏如林源,见缝插针地,想要去撬“少数时候”的硬壳。
少数时候,许星野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是她坐着南瓜马车,穿着水晶鞋,才贸然看到的世界。
一切都是假的,马车是假的,华丽的衣服是假的,甚至连她贸然看到的城堡和王子也都是假的。
可是又是从什么时候起,这种不真实感让她觉得格外刺眼呢?
是她们第一次见面之后,池斯一飞去伦敦的那个凌晨三点吗?或许是的。
是在新海传媒楼下碰到Sherry的时候吗?或许是的。
是在山南跟池斯一朝夕相处的那一个礼拜吗?或许是的。
是在几天前她站在APEX的电梯里,恐惧地意识到自己大概是一只笼中鸟的时候吗?或许是的。
又或许都不是。
时间是一条线。这些只是串在线上的几颗珠子罢了。
许星野转头看向窗外,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脸在玻璃上印出模糊的影子。
幻觉是面镜子。
她看到的幻觉,或许一直以来都只是她自己的幻觉。
是在山南的池斯一在她的眼睛里映下的幻觉。
在山南,脱离了城市的纷扰和繁华,闪烁的星星被缀在漆黑的夜空里。
这让她产生了一种幻觉,一种可以伸手触摸到月亮,手可摘星辰的错觉,一种只要她想,也能把太阳收入囊中的错觉。
她觉得自己好像能够拥有池斯一了。
在池斯一下了飞机看向她的眼神里,在池斯一坐在副驾驶上冲她勾勾手指的时候,在池斯一仰着头看着璀璨的星星叫星野的时候,在同一个夜晚,月光照进车窗,照在池斯一脆弱的瓷白的身体上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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