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三的夜晚,河湾村格外安静,偶尔有零星的鞭炮声从远处传来,提醒着年节还未过去。
陈十雨蹲在爷爷的老衣柜前,将最后一件毛衣塞进背包。明天就要回京市了,她只告诉了罗爷爷一家,不想惊动其他乡亲,六年前乡亲们站在路口送别的场景,至今想起仍让她鼻酸。
衣柜最底层垫着张泛黄的报纸,边缘已经卷曲。陈十雨正准备合上柜门,忽然注意到报纸一角微微翘起,下面似乎藏着什么。她轻轻掀开报纸,一个红色小布包静静躺在角落,上面落满了灰尘。
这是...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布包,分量很轻,捏起来里面似乎是个小物件。
布包用红线缠着,打了个死结。陈十雨找了把剪刀,屏住呼吸剪开红线。一块残缺的白玉玉坠滑落到她掌心,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的呼吸瞬间停滞。
这是她从小戴在脖子上的玉坠,上面原本刻着有字。当年出事那天晚上玉坠磕在石头上碎成两半,刻着字的那半已经不见了。
她以为爷爷早就把碎玉扔了,没想到竟然被仔细收在这里,用红布包着,藏在最隐秘的角落。
玉坠断裂的边缘已经变得光滑,像是被人经常摩挲。陈十雨的指尖轻轻抚着玉坠,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这是她被收养前,身上唯一的信物。
"爷爷..."她无声地唤道,眼前浮现出老人粗糙的手指捏着这块碎玉发呆的画面。爷爷一定是希望她有朝一日能找到亲生父母,才这么小心地保存着。
窗外,一阵冷风吹得窗棂轻轻作响。陈十雨将碎玉重新包好,放进羽绒服里面口袋里。
"姐,你收拾好了吗?"陈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陈十雨迅速抹了抹眼角:"马上好。"
次日天还没亮,罗大勇就开着那辆柴油三轮车来到了院门口。老人今天特意穿了陈十雨送他的羽绒服。
"东西都带齐了?"罗大勇帮他们把行李搬上车,声音比平时响亮:"别落下什么。"
陈十雨知道,罗爷爷是在用这种方式掩饰离别的伤感。她最后环顾了一圈院子。竹叶在晨风中轻轻摇晃,灶房的烟囱还冒着昨晚烧火的余烟,门槛上她和弟弟小时候刻的身高线依然清晰。
"走吧。"她轻声说,拉着弟弟上了三轮车。
清晨的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陈十雨把围巾分了一半给弟弟,两人挤在一起取暖。罗大勇开得很慢,似乎想延长这最后一段路。途经村口时,陈十雨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恍惚间仿佛看见爷爷和爸爸站在那里朝他们挥手。
罗大勇帮他们买了票,又塞给他们一大包吃的,田奶奶蒸的糍粑,张奶奶做的腊肉辣酱,还有他自己腌的酸菜。
"到了京市来个信。"老人粗糙的大手拍了拍陈煦的肩膀,又摸了摸陈十雨的头,"好好的啊,多回家看看..."
"罗爷爷,你也要保重身体。"陈十雨的声音有些哽咽:"少抽点烟,腿疼记得贴膏药。"
司机催促声响起,姐弟俩匆匆上了大巴。陈十雨选了靠窗的位置,用力推开有些生锈的车窗。罗大勇站在车下,不停地挥手,晨光中,他花白的头发像落了一层霜。
"再见,罗爷爷!"陈煦大声喊道。
车子启动的瞬间,陈十雨看见老人用袖子快速擦了擦眼睛。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扬起的尘土中。
与来时不同,返程的火车上姐弟俩都很沉默。陈煦靠在窗边,茶色护目镜后的眼睛望着飞速后退的景色,不知在想什么。陈十雨则时不时摸一下胸前的玉坠,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性,如果她试着寻找亲生父母,会有什么结果?他们会欢迎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吗?
手机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是江屿川发来的消息:"什么时候到?"
简短的四几个字,却让陈十雨的心跳漏了半拍。她如实回复:"中午十二点半到。"
江屿川只回了一个"好"字,再无下文。陈十雨把手机放回口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些失落。
次日上午,火车准时驶入京市火车站。春运的人潮比想象中更可怕,站台上挤满了拖着行李的旅客。陈十雨紧紧抓着弟弟的手,生怕他被挤到。陈煦手术后虽然视力恢复良好,但在这种混乱环境中依然容易受伤。
他们随着人流缓慢移动,刚走出检票口没几步,陈十雨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让她的手指微微一颤。
"我在火车站停车场,位置发你微信了,过来吧,送你们回去。"江屿川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低沉而清晰,背景音很安静,显然他已经在车里等着了。
陈十雨愣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她没想到江屿川会亲自来接她。
"姐,怎么了?"陈煦疑惑地问。
"没事,走吧。"陈十雨挂断电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却抑制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停车场里,江屿川的黑色宾利静静停在一根立柱旁。男人穿着挺括的黑色大衣靠在车门上,正低头看手机,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棱角分明。他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抬头,目光准确无误地锁定陈十雨。
四目相对的瞬间,江屿川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直起身抬手挥了挥。陈十雨深吸一口气,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牵着弟弟向他走去。
"新年快乐。"走到近处,她轻声说。
"新年快乐。"江屿川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转向陈煦,"眼睛恢复得怎么样?"
"挺好的,谢谢。"陈煦礼貌地回答,同时敏锐地注意到江屿川看姐姐的眼神有些不同,太过专注,像是在确认什么。
江屿川打开后备箱帮他们放行李,陈煦趁机凑到姐姐耳边小声问:"你们老板一直都这么...热情吗?"
陈十雨耳根一热,轻轻掐了下弟弟的手臂:"别胡说。"
上车后,江屿川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两个红包,递给姐弟俩一人一个:"新年红包。"
"这..."陈十雨想要推辞,却在江屿川不容拒绝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谢谢。"她小声说,将红包放进衣袋,指尖触碰到那个装着碎玉的小布包,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
陈煦跟着道谢,悄悄观察着前排的两人。姐姐坐得笔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巾流苏;而那位看起来冷峻的江总,等红灯时总会从后视镜偷看姐姐一眼。作为旁观者,陈煦几乎能确定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只是他们自己还没意识到,或者不敢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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