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降停大步走进房间,鞋子踩在水坑里发出清脆的声响。江余站在门口,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山庄的二层楼,居然与整个房子格格不入。
“这里……怎么变成这样的?”江余低声问道。
时降停来到钢琴架旁,语气轻松:“啊,我也不知道。我占用这个地方时,它已经变成这样了。这个钢琴,是我从院里搬来的,你喜欢吗?”
江余走到他身边,看清面前的钢琴,无言以对。
谁会喜欢一具已经腐朽的钢琴呢?
在雨夜与时间的摧蚀下,钢琴表面斑驳不堪,布满了裂痕。稍微剐蹭一下,都让人担心会得破伤风。
时降停却不以为意。他自顾自地掀开钢琴盖,露出了里面的琴键。
琴键虽然也有些腐蚀,但还算保存得不错。
时降停葱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按下一个琴键,“叮——”
如果要形容这个声音,只能说它很冷。
就像是一个屠夫双眼发红地盯着你,正剐蹭双刀准备宰杀你一样渗人。
“嗯……坏成这样了吗。”时降停睫毛半垂,喃喃自语。
随后,他说道:“我试着修一下,应该还能弹。”
他的行动力很强,即使钢琴已经坏成这样,他依然没有放弃,专心致志地开始修理。
江余的目光从时降停身上移开,开始观察二楼的环境。
他走到角落,发现地面上散落着许多手抄报。
江余蹲下身子,拾起一张。
上面用水彩笔画着一个红色的房子,中规中矩,但江余不由疑惑——正常人画房子,谁会用红笔画呢?
接着是大树,也是用红色水彩笔画的。
小草也是。
太阳也是。
江余猜测,或许是小孩没有其他颜色的笔,只能用红色来画了吧。
就在这时,江余注意到墙边角落处有一堆密密麻麻的小圆圈。他仔细拿起一张手抄报,凑近一看,忽然瞳孔一缩。
这哪是什么圆圈啊。
分明是摞起来的人头。
只是水彩笔太粗,无法细画,但隐约能分清男孩和女孩,寸头和马尾,还有模糊的五官。
它们就这样安静地堆放在墙角的土坑上。
江余放下一张手抄报,又拿起了另一张。
这张稍微还算正常些。
上面用正常的彩笔画了几个大人,像是在进行某种交接仪式。还有一辆大面包车停在一旁,几个大人从屋内牵出一个小男孩。
大人们相谈甚欢,握手聊天,画面看起来一派祥和。
唯独一点突兀——那个小男孩是哭着的,表情惊恐。
江余又拿起别的手抄报。
他发现,画这些手抄报的孩子应该是长大了,画技也提升了不少,但表达的形式却愈发隐晦。如果不细看,还真看不出哪里不对劲。
比如这张,画的是一群孩子们在安静地上课,老师暴躁地讲课。
而在摄像头没有照到的角落,隐约画着一个罚站的孩子——他没有穿衣服,赤裸裸地站在墙角。
画面看起来骇人听闻,充满了恶俗的气息。
可再仔细看,那个裸体的孩子,竟然丝毫没有感到羞耻,甚至面带笑容,引以为荣。
还有一点让人毛骨悚然。
在学生专注上课时,几个大人挤在一扇小窗户前,脸都挤在了一起,瞪着眼睛,虎视眈眈地望着屋内的孩子们。
可怜的孩子们并不知道,自己正被视奸着。
江余看了一张又一张,已经不知道看了多久。
手抄报被他一张张撇开,“唰、唰!”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他的眼睛越瞪越大,猛地意识到——
这里面的所有画面——不正是守望所吗?
那画这些的人,是谁呢?
恐怕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看完了吗?”
突然,身后传来了时降停含笑的声音,还有他放在江余肩膀上发凉的手指。
被这么一吓,江余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拍掉了时降停的手,向后退了几步。
看清面前的人是时降停后,他才慢慢平复呼吸,声音有些颤抖:“你……你修完了吗?”
“嗯,简单修了一下,应该能弹奏曲子了。”时降停淡然回应,目光落向他手中拿着的手抄报,却并不惊讶。
他牵起江余的另一只手,语气轻柔:“阿余,我们一起弹奏曲目吧。”
这么说着,他用力一拽,江余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脚步往钢琴的方向走去。
手中的图画飘飘摇摇地落在了地上,掉进了潮湿的水坑中。
水渍渐渐模糊了画上的线条,丝丝缕缕的红色水彩笔渗透而出,形成一片血泊。
来到钢琴旁,琴键已经被擦拭干净,看起来焕然一新。
时降停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琴键上,简单地试了个音,清灵悦耳,比之前那刺耳的声音好了不少。
江余以为时降停会自己弹奏,没想到他却握住了江余的手。冰凉的手覆盖在江余的手背上,转而压在了琴键上,骤然发出一道长长的“咚——”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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