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打仗,最磨人,也最考验人意志力的,不是冲锋陷阵那一瞬间的生死,而是……守阵地。”
李卫国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那双浑浊的老眼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炮火连天、尸横遍野的南疆战场。他并没有接着讲述之前在高平或边境线上的离奇遭遇,而是将思绪拉回到了另一段,或许不那么“传奇”,但却同样刻骨铭心、更能体现战争本质的经历。
“那是在……大概是战争打响后的第二周吧,”他缓缓说道,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们部队当时的任务,是攻占并坚守老街 (Lao Cai) 外围的一个无名高地。那高地在地图上只有一个编号——142。不高,也就两百多米,但位置极其重要,像一颗钉子,死死地楔在通往老街市区的公路上,不拔掉它,我们的大部队就没法往前推进。”
老街,越南西北部的重要边境城镇,也是当时我军西线进攻的主要目标之一。142号高地,虽然是虚构的编号,但类似的无名高地争夺战,在整个对越自卫反击战中数不胜数,每一座高地的背后,都浸透着双方士兵的鲜血。
“为了拿下这个142高地,我们团打了整整一天一夜!”李卫国继续回忆着,“主攻的是我们营,一营。越南猴子也知道这地方重要,防守得极其顽强。他们在高地上挖了三道堑壕,修了十几个明碉暗堡,轻重机枪、高射机枪、迫击炮……各种家伙什都配齐了!火力猛得很!”
“我们营发起了三次冲锋!弟兄们像下山的猛虎一样,嗷嗷叫着往上冲!炮弹就在身边爆炸,子弹像雨点一样泼过来!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就踩着前面弟兄的尸体继续冲!那场面……啧啧……”他摇了摇头,似乎不忍再回忆那血腥的画面。
“打到最后,我们营伤亡过半!连营长都亲自端着冲锋枪带队冲锋,结果……也牺牲在了半山腰上……”李卫国的眼眶有些湿润,“最终,是靠着一股子血气和……数不清的牺牲,我们才在黄昏时分,硬生生地把那面红旗插上了142高地的主峰!”
“但是,拿下阵地,只是战斗的开始。更残酷的考验,还在后面。”
李卫国清楚地记得,当他们这些浑身浴血、疲惫不堪的幸存者(他当时所在的连队,还能站着的不到一半人)刚刚占领主峰阵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还没来得及掩埋牺牲战友的遗体时,敌人的炮火就如同狂风暴雨般覆盖了下来!
“越南猴子是不甘心失败!他们肯定是要反扑的!”当时的连长(一个同样身经百战、脸上带着一道长长刀疤的老兵,可以叫张猛,以区别之前的人物)红着眼睛,嘶吼着指挥,“快!所有人!就地寻找掩体!加固工事!准备打防御!”
142高地的主峰面积不大,而且经过一天的激战,早已被炮火炸得面目全非。所谓的工事,不过是一些被炸塌了一半的堑壕、几个摇摇欲坠的暗堡、以及无数大小不一的弹坑。
我们就依托着这些残破的工事和弹坑,开始了艰难的阵地防御战。
敌人的炮火异常猛烈。各种口径的炮弹,从山下、从侧翼、甚至从更远的地方呼啸而来,如同冰雹般砸在阵地上。爆炸声震耳欲聋,整个山头都在剧烈地颤抖!泥土、石块、弹片、甚至……战友的残肢断臂,如同下雨般四处飞溅!
我们只能死死地趴在弹坑或者堑壕里,双手抱头,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听着头顶上那如同死神镰刀般呼啸而过的弹片声,默默地祈祷着不要被直接命中。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地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身边不断有弟兄被炮弹炸中,或者被飞溅的弹片击中,发出的惨叫声和呻吟声,在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显得那么微弱,却又那么刺痛人心。
李卫国当时躲在一个相对较深的弹坑里,身边还有两个新兵蛋子,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连枪都快握不住了。
“别怕!抱紧脑袋!炮弹没长眼睛!炸到哪儿算哪儿!”李卫国自己心里也怕得要死,但作为班里的老兵(虽然兵龄也不长,但在新兵面前就是老兵了),他必须强作镇定,给他们打气,“记住!炮弹过来的时候,尽量趴低!弹片都是往上飞的!”
这是他从血的教训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炮火准备持续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终于渐渐停了下来。
但我们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真正的考验,来了!
“敌人上来了!!准备战斗!!!”负责观察的哨兵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声!
果然!
山下的黑暗中,无数影影绰绰的身影,如同潮水般,开始朝着我们所在的峰顶阵地涌了上来!他们嗷嗷叫着,端着枪,借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发动了疯狂的反扑!
“打!!给老子狠狠地打!!”连长张猛第一个跳出掩体,端起冲锋枪就朝着下方猛烈扫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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