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宫已一片忙乱。
御医们被紧急召入，正围在床边，在萧晏川森冷逼视下战战兢兢地给林婵诊治。
安福已从林婵房中找到了她取回的解药，给一旁的御医看过确认无碍后，这才喂她服下。
张院判再度搭上林婵腕间，眉头微微拧起，神色好像更凝重了。
片刻后，他回身拱手道：“陛下，姑娘体内……似还有另一种毒。”
萧晏川眉心一跳：“什么？”
“方才微臣便觉脉象有异，但因姑娘尚未解毒，并不能确定。”
“能解吗？”
“微臣尽力一试。”
“是必须。”萧晏川闭一闭眼，因他猜到了另一种可能，滔天怒火之下，他反而异常冷静下来，“不论用什么法子，让她痊愈。”
张院判颤声应是，道：“微臣先为姑娘施针，驱散余毒。”
萧晏川微微颔首离开，让他们专心诊治。
卫安恰在此时疾步入内，禀道：“启禀陛下，太后身边的一位嬷嬷招了。”
禁卫审讯的手段比掖庭狱要凌厉数百倍，平日里也算养尊处优的太后贴身嬷嬷们自是受不住，理智崩溃下，自然什么都说了。
除了说太后平日常与王家人或林氏有所往来外，她们连一些模棱两可的事情也说了。
“她说，太后那日召见姑娘前，吩咐她去取了‘落回’，此是一种慢性毒，服下之后，若不定期服用解药，就会衰竭而亡。”
“虽然那日太后屏退众人，但她猜想，多半用在了姑娘身上。”
卫安禀完，已觉周身阴寒彻骨，被迫得惶恐跪下：“……陛下恕罪！”
若姑娘真的中了这毒，他们都难逃其咎。
当时…当时他的那些手下还对陛下让他们去保护一个宫女而颇有微词，加上陛下只说若有性命之忧再现身就可，当太后与其详谈时，自也只听着内容，没有去细探到底如何。
大约，就是在这会儿被钻了空子。
卫安已是冷汗涔涔，而萧晏川的沉默每多一息，他的心便越沉一分。
时间似乎格外漫长，萧晏川偏偏在这时候，冷不丁哼笑一下。
这位身经百战面不改色的禁卫统领，硬是被笑得抖了一下，神魂都仿佛抽离了一瞬。
“接着审，接着搜宫，把解药找出来。问不出来，就将王娥也绑下去。”
卫安心惊：陛下这是……连太后都要审？
但他压根不敢劝，低声应是就要走，却再度被萧晏川叫住。
萧晏川眉目低沉，手上轻轻摩挲着玉扳指，感受心口处暴虐窒痛与怒意交缠，似乎要将所有理性焚毁。
他轻声：“罢，将王娥押去。”
卫安迟疑：“那……”
萧晏川大步略过他，拂起一阵冷意：
“孤亲自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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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宴的长乐宫内，此番实打实晕过去了的林婉月被搜查的人找回扔了进来。
她晕得蹊跷，不过混乱当前，也没人管得上了。
太后眼瞧着今日跟随自己出来的李嬷嬷被强行带走，已然气得七窍生烟，见萧晏川去而复返，更是厉声质问：
“皇帝！你行此大逆之举，意欲何为！”
萧晏川面无表情地向太后走去，周身冷意，令众妃纷纷退至角落，生怕被波及。
除了正昏迷中的林婉月。
躺在侍女怀中的她，忽然自昏迷中低吟一声，随后扯起身前的衣裳。
棠知大惊，连忙扑倒在她身上挡住，惧于萧晏川在此，连乞求他传御医来见都不敢。
一旁的沈美人眸光微闪，静静移开视线。
今日会出这种意外，她是如何都想不到的，失败就失败吧……至少托这混乱的福，陛下也不会注意此事。
她退至角落，冷眼看萧晏川走近了太后。
此时的太后见萧晏川这不似作伪的愤怒，也猜出了什么：“皇帝知道了？”
萧晏川平静答：“母后若明白，就尽快告诉我。”
他难得唤“母后”，但这一声“母后”，只让众人悚然。
太后却状似癫狂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皇帝啊，你居然真的对她用情？”
“为她，你要与哀家反目至此，值得吗？”
萧晏川轻嗤：“母后说笑，我不曾与您和睦，便也无谈反目。”
“可笑！若没有哀家，这皇位，你如何坐得下！”
其余人只恨不得自己变作聋子，或是干脆有个地洞钻进去。
反正不想听！
萧晏川静静凝视她片刻，淡声：“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太后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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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狱中一片狼藉猩红，新旧血迹层层斑驳堆叠，混着创口血肉的气味，令人作呕生惧。
萧晏川静立其中，玄袍曳地，杀意肃然。
他尚无对太后用刑的打算，只是命人让太后在旁坐好，“赏”一出戏。
太后目之所及，都是昔日侍奉在侧的人，此时尽鲜血淋漓、痛苦不堪。
她脸色铁青，饶是有一番胆魄，但眼前景象对她这个大半辈子都身居高位的人来说，还是太有冲击了。
太后虽冷情寡义，但心也是肉长的，这些人与她朝夕相处，一直陪在身侧，见其如此惨状，她亦心生不忍，怒道：
“皇帝，你究竟要做什么？！”
萧晏川捻起一枚细长银针，示意人将李嬷嬷带上来。
“儿臣难得求母后一次，还望母后应允。”
他说着，指尖轻动，针上寒光时隐时现，霎时没入李嬷嬷指尖。
李嬷嬷痛得惨叫一声。
太后脸又白一下，她咬牙：“这是求？”
萧晏川温声：“是。”
“母后先瞧着，若有喜欢的自可告诉孤。待孤一一向母后展示过后，就该真的求到母后身上了。”
太后气息颤抖：“萧晏川，你疯了不成？”
他静一下，说道：“母后，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他轻轻回眸，勾起温柔笑意：“自我知道母后与我生母之事起，我便知道，我该做什么。”
“现在，还望母后能安静些，仔细看戏，慢慢回想。”
“若这出戏没法让母后想起什么来，恐怕母后就要遭些罪了。”
迎着太后惊恐目光，他笑意更深：“对了，忘记告诉母后，你的那些人，都已经在这里了。”
“现在，无人能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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