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乔跌跌撞撞下山求救。
她不认识路,再加上夜深雨急,险些脚滑摔进山谷里,好在半路上阴差阳错遇到简顺慈。
简顺慈明白被选为贡品的孩子一定会死,趁着村民没注意,她拄着一根棍子一瘸一拐来到山上。
好在五个孩子都没出事,在简顺慈的帮助下,许乔跑回村子里求援。
等太阳升起时,王虎带着人急匆匆来到山上,便看到躺在破庙中央被雨浇透的靳时栖。
……
靳时栖是被一阵浓郁的肉香唤醒的。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村长家破旧的木板床上,屋顶的霉斑在视线里摇晃,身上盖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被褥,却透着日头的味道。
他已经回到清津村。
床边,孟合意孟陈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吵得靳时栖耳膜生疼。
“靳哥哥醒了,醒了!”
见靳时栖睁眼,姐弟俩忙用手背擦去眼泪,面带喜色朝着外面喊。
怎么回事...
靳时栖深吸一口气,只觉外面格外热闹。
孩童的嬉笑、妇人的交谈,还有铁勺刮过锅底的脆响。
手指下意识摸向腹部——那里本该有道被蛇尾扫出的狰狞伤口。
可掀开麻布衣襟,只见嶙峋的肋骨上覆着薄薄一层皮肉,连块淤青都没有。
伤口不见了...身体也不疼。
正当靳时栖疑惑时,王虎挑开草帘进来,手里陶碗冒着腾腾热气。
乳白的汤面上浮着金黄油花,几段嫩葱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
昨夜下了雨,这是今年第一场大雨,缓解了庄稼的旱情,但王虎却高兴不起来。
原本以为是山神享受祭祀,结果却是一条长虫的畜生生吃童男童女!
他妹妹,也是被那只该死的长虫吃掉的!
好在靳时栖等人全都活了下来。
“饿了吧,先吃点热乎的,这是用村里的大锅熬的蛇羹,你理应多吃几碗。”
王虎将碗塞进靳时栖手中,汤勺碰着碗沿发出轻响。
靳时栖低头看着汤里自己的倒影——消瘦的脸,干裂的唇,唯独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仰头一饮而尽,喉间泛起腥甜的暖意。
“许乔呢。”
“那孩子哭睡着了,她母亲几天前就已经饿死了,有人嘴快,说出来了...”
靳时栖及时住口,没再继续追问。
当天晚上的事,许乔回来之后就已经和全村人说过了,靳时栖成了救下孩子打死大蛇的英雄。
若非那场大雨,靳时栖可能会被烧死在庙里,或是成为大蛇的腹中餐。
“时栖,你有没有见到山神?”
等到靳时栖喝完蛇羹,意犹未尽舔了舔唇边,王虎这才迟疑着开口。
这场雨来得太过及时,现在又证明了吃小孩的根本不是山神而是长虫,那么究竟是不是山神保佑?
提起山神,靳时栖只能想起已经支离破碎的泥塑,和一片废墟的山神庙。
至于山神本神?
他没见过。
当初他晕乎乎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见靳时栖什么也不知道,王虎脸上的神色难掩遗憾,支支吾吾了几声便拿着空碗走了。
被抽签选中的小孩已经各回各家,简顺慈急匆匆赶来时,也抱着靳时栖哭了一炷香的时间,嘴里喊着“山神保佑”。
是神明显灵救下了他吗?
靳时栖不明白。
“乖孩子,娘以后再也不让别人带你走了。”
简顺慈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她瘦得几乎脱了形,枯黄的发丝散乱地贴在脸上,身上那件打满补丁的灰布衫空荡荡地挂着。
靳时栖喉头一哽,昨晚尚未来得及感受的恐惧与绝望在此刻决堤。
她的怀抱比记忆中瘦了许多,骨头硌得人生疼。
靳时栖能感觉到母亲全身都在发抖,像一片风中的枯叶,却将他搂得那样紧,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这件事最后也算是皆大欢喜,孩子们没死就换来了雨,蛇肉熬成羹也让全村饱餐一顿。
但村长与王虎皱着的眉却迟迟没有舒展。
清津村从未真正有过安宁,山匪的马蹄声随时都会打破现有的宁静。
他们不是普通的强盗,里面有些是朝廷的逃兵,穿着破烂的皮甲,腰间别着锃亮的刀,还有一些是反贼。
到处都在打仗,朝廷官府自顾不暇,也就放任这些山匪强盗的气焰愈盛。
饥荒年景,连老鼠都饿得皮包骨,可山匪不管这些。
前年秋收时,他们抢走了村里的一袋谷种,村长跪着求他们留下半把,却被山匪一脚踹进沟里,此后腰一直疼得要命,只能佝偻着身子走路。
去年更糟。
蝗虫过境后,连树皮都成了稀罕物,山匪再来时,村里实在拿不出东西,山匪便在村口连杀十人,挂在歪脖子树上七天七日,无人敢收尸。
若是今年还...
村长只希望庄稼不会颗粒无收,到时候全村省吃俭用些,就能凑够给山匪的粮食。
但现在山神庙都已经塌了,清津村还能指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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