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亮被云遮住了。黑暗中,他摸到作文本最后一页有父亲的笔迹:"崽,家里新打了糍粑"。字迹晕开了,可能是被雨水打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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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龙安心被尿意憋醒。摸黑走到屋后的茅坑,腐臭味熏得他干呕。蹲下去时,木板缝隙下的蛆虫在月光里白得刺眼。广州公寓的抽水马桶永远散发着柠檬清洁剂的味道。
回到床上却睡不着。硬板床的稻草垫子里有东西在爬,他掀开席子,发现是窝潮虫。抖席子的动静惊动了墙缝的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极了城中村出租屋的隔板墙。
摸出手机,只剩8%电量。微信列表最上方是林妍灰色的头像,下面是工地群99+的未读消息。他点开王大勇昨天发的视频:珠江新城的新楼盘正在剪彩,镜头扫过售楼部沙盘,那个缩微的玻璃塔楼是他参与设计的。
有蟋蟀在床底鸣叫,节奏像极了地铁报站声。龙安心翻了个身,木板床的榫卯发出痛苦的呻吟。这声音让他想起父亲咳嗽的动静——肺癌确诊前的那个春节,他正在赶竞标方案,电话里说"工钱涨了,过年不回来"。
屋顶突然传来"啪"的轻响。他抬头,看见一道水痕正沿着房梁蔓延。漏雨了。水珠滴在枕头旁,很快积成个小洼。广州公寓物业的电话24小时有人接,而此刻他连个接水的盆都找不到。
厨房传来"咚"的闷响。龙安心举着手机照明去看,发现是灶台上的搪瓷盆被风吹倒了——盆底印着"1984年县先进工作者",是父亲年轻时得的奖品。现在它歪在灶台上,像个被遗弃的勋章。
接雨水时,他发现盆底有道裂纹。手指抚过那道疤,突然想起这是八岁那年摔的。当时父亲要打他,母亲用身子挡着说:"崽不是故意的"。盆里很快积了半指深的水,映出他扭曲的脸。
回到堂屋,灵位前的酒杯又倒了。龙安心索性坐在地上,雨水从屋顶的各个角落渗进来,在地上画出诡异的图腾。手机屏幕亮起低电量警告,他鬼使神差点开相册里和林妍的合照。背景是珠江夜景,她的香奈儿耳环比星光还亮。
一道闪电划过,瞬间照亮整个堂屋。在刺眼的白光里,龙安心突然看清神龛最下层摆着的东西——是他寄回来的广州塔模型,已经落满灰尘。模型旁边是父亲没吃完的降压药,药片散落在撕开的信封上,那是他最后寄回家的钱。
雷声滚过山谷时,整个老屋都在颤抖。龙安心抱膝坐在漏雨的堂屋里,手机终于耗尽电量黑屏。黑暗中,他听见梁上的燕子发出不安的啾鸣,幼鸟的叫声像极了工地上那个贵州小工第一次拿到工资时的抽泣。
雨越下越大。当第一缕晨光从瓦缝漏进来时,龙安心发现自己保持着婴儿般的蜷缩姿势。地上的水洼映出他浮肿的脸,嘴角有道干涸的水痕,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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