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的窝应该就在附近,"阿公低声说,"但别靠近,带崽的母猪最危险。"
退回安全距离后,大家讨论对策。年轻猎人主张下套子或直接猎杀,但龙安心反对:"林业局明确禁止伤害野猪,何况还有幼崽。"
"那怎么办?赶又赶不走..."一个猎人抱怨道。
龙安心想起之前研究的声学驱赶法:"如果我们把芦笙录音设备架在它们窝附近呢?"
阿公摇摇头:"太近会激怒它们,太远没效果。"
讨论陷入僵局。回寨子的路上,龙安心注意到张明一直盯着手机。"怎么了?"他问。
张明抬起头,眼中闪着兴奋:"我在记录野猪活动轨迹。发现它们走的是一条固定路线,从窝到黄精田几乎直线...而且!"他放大手机地图,"它们绕过这片区域,为什么?"
阿公凑过来看,恍然大悟:"这里有个废弃炭窑!野猪怕那个味道。"
龙安心脑中灵光一闪:"如果我们把芦笙设备装在炭窑位置,声音正好能覆盖它们的路线!"
"还不够,"阿公突然说,"得加上'山神怒'。"
"什么?"
老人神秘地笑了:"一种特别的声音,猎人用来吓唬野兽的。模仿山崩..."
当天傍晚,一支特殊小队重返山林。他们在废弃炭窑安装了两台大功率音响,一台循环播放芦笙曲,另一台则是阿公亲自"演唱"的"山神怒"——一种介于吼叫和吟诵之间的可怕声音,连录制时都把张明吓得一哆嗦。
设备设置为运动触发模式,只要有大型动物经过百米范围内就会自动播放十分钟,然后随机间隔再播,防止野猪习惯。
回寨子的路上,阿公难得地拍了拍龙安心的肩膀:"汉人娃娃,你脑子活。老法子加新工具,好。"
这个简单的肯定让龙安心心头一热。他忽然明白,自己在这片土地上的角色不是取代传统,也不是盲目守旧,而是在两种智慧间寻找最佳平衡。
三天过去了,黄精田安然无恙。一周后,侦察队再次探访野猪窝,发现已经"人去楼空"——野猪群迁到了更远的山谷。合作社终于松了一口气,补种工作全面展开。
就在龙安心以为事件告一段落时,县气象局突然来人,点名要见他和阿公。
"我们是来调研苗族传统物候知识的,"带队的女工程师说,"听说你们用声音驱赶野猪很成功?"
原来,有人把"山神怒"录音传到了网上,引起声学专家注意。初步分析显示,这种声音含有特定次声波,确实能对野生动物造成不适但无实质伤害。
"更让我们感兴趣的是这个,"工程师播放了一段视频,是务婆生前唱的《节气歌》,"歌词中关于天气变化的描述,与我们三十年的气象数据高度吻合!比如'枫香叶红时必有霜',在统计学上显着..."
调研持续了一整天。阿公展示了祖传的"观天术"——通过云形、风向和动物行为预测天气;龙安心则介绍了合作社将传统知识与现代技术结合的经验。气象局团队如获至宝,表示要建立长期合作,研究苗族生态智慧的科学基础。
送走客人后,龙安心和阿公坐在合作社门前的石凳上休息。夕阳西下,将远处的黄精田染成金色。新安装的声学防护系统静静守护着这片土地,既传统又现代,就像两位并肩而坐的老人和青年。
"阿公,"龙安心好奇地问,"'山神怒'到底是什么原理?"
老人掏出旱烟袋,慢悠悠地装上烟丝:"谁知道呢?我阿爸这么教,他阿爸这么教...也许山神真的存在?"他点燃烟丝,深吸一口,"或者,野猪只是怕它们没听过的声音。"
烟雾在夕阳中袅袅上升,像一座连接古老与现代的桥梁。龙安心不再追问。有些智慧不需要解释,只需要传承和尊重。
当晚的合作社例会上,龙安心提出了新计划:建立"苗族生态智慧数据库",系统记录务婆的古歌、阿公的狩猎知识、妇女们的物候观察...张明负责数字化处理,吴晓梅组织翻译,吴小山则联系学术机构合作研究。
"这将是我们最珍贵的'产品',"龙安心环视众人,"比黄精、比刺绣更值钱的文化遗产。"
表决时,连最反对"迷信"的吴小山都举手赞成。阿公坐在角落,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像一朵历经风霜的野菊,终于在阳光下绽放。
会议结束后,龙安心独自走到黄精田边。新栽的幼苗在晚风中轻轻摇曳,远处的音响偶尔传来几声模拟的芦笙旋律。他蹲下身,抚摸松软的泥土,突然理解了务婆常说的那句话:
"山不走向人,人走向山。"
文化如此,智慧如此,生活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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