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加上条件,"吴晓梅突然说,"每件绣品背面必须绣上星辰纹——那是给祖先看的记号。购买者要承诺尊重这个传统。"
这个折中的提议最终获得了通过。会议决定由吴晓梅、阿雅和另外三位技艺最精的绣娘负责首件样品,其他人根据能力分工协作。收益的50%归创作者,30%归合作社发展基金,20%用于村文化保护。
散会后,龙安心留下来整理合同草案。窗外,夕阳将雷公山染成金色,鼓楼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广场上。他想起藏在柱中的那张皮纸,还有不到十天就是"龙抬头"了...
"还没忙完?"吴晓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换回了日常的苗装,银饰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马上好,"龙安心收起文件,"样品准备得怎么样?"
吴晓梅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绣绷:"画了草图,你看看。"
绣绷上的白绢已经用炭笔勾勒出图案轮廓:一棵巨大的枫香树,树心处一只蝴蝶正破茧而出,翅膀半展,栩栩如生。构图之精妙,让龙安心屏住了呼吸。
"太美了..."他由衷赞叹。
"这才刚开始,"吴晓梅轻声说,"最难的是用'破线绣'表现蝴蝶翅膀的透明感。"她展示了一缕丝线,细得几乎看不见,"要把一根线分成十六股,每针不超过两毫米。"
龙安心难以想象这是何等精细的工艺:"两个月真的够吗?"
"如果只睡三小时,也许。"吴晓梅笑了笑,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我有个想法。"
她凑近龙安心,发间的银饰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带着山间草药的清香。"我想在蝴蝶翅膀里藏个秘密,"她耳语道,"只有对着光才能看到的图案。"
"什么图案?"
吴晓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是一片已经完成的绣片——蝴蝶左翅的一小部分。她示意龙安心对着窗户举起绣片,夕阳透过细密的丝线,在地面上投下一个清晰的影子——那是一个小小的人形,站在山坡上,背景是初升的太阳。
"这是..."
"我们第一次见面,"吴晓梅的声音几不可闻,"你从广州回来那天,站在村口的山坡上。"
龙安心心头一震。那是两年前的事了,他提着破旧的行李箱,站在山坡上俯瞰阔别十年的村庄,内心充满迷茫与抗拒。而吴晓梅,作为村小的代课老师,被派来帮他安顿...他从未想过,这个场景在她心中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
"为什么要绣这个?"他轻声问。
吴晓梅低头整理绣线,银饰遮住了她的表情:"苗绣讲究'三真'——真情、真景、真意。没有真实的情感投入,绣出来的蝴蝶飞不起来。"
龙安心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他注视着吴晓梅灵巧的手指,那些细小的针眼和茧子记录着二十多年与针线为伴的岁月。在那些他缺席的年月里,这个苗族姑娘是如何坚守着这些濒临失传的技艺,又是怎样看待他这个"叛逃"又归来的混血儿?
"晓梅,我..."
"别说,"吴晓梅突然抬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等样品完成再说。"
她收起绣绷,转身离去,银饰在暮色中叮当作响,像一首无字的歌谣。龙安心站在原地,手中那片绣像突然变得无比珍贵——那不仅是精湛的工艺品,更是一段被丝线封印的记忆,一个只有对着光才能看到的秘密。
窗外,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雷公山后,鼓楼的轮廓渐渐融入夜色。龙安心摸出胸前的银钥匙,在黑暗中感受它冰凉的触感。再过几天就是二月二了,"地脉门"即将开启,父亲和曾祖父留下的谜题或许会有答案。而此刻,另一个关于心灵与情感的谜题,正随着吴晓梅的针线,一针一线地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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