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血色黎明
天刚蒙蒙亮,县城的土墙上还挂着露水珠儿。培训班驻地的大院里,公鸡刚叫过头遍,学员们就窸窸窣窣地起床了。
"老周,你这毛巾都破成渔网了,还舍不得换?"戴眼镜的小李蹲在井台边,一边往脸上撩水一边打趣道。井水冰凉,激得他直缩脖子。
被叫老周的中年汉子正拧着那条补丁摞补丁的毛巾,闻言咧嘴一笑:"你懂个啥?这是俺媳妇结婚那年一针一线绣的,破是破了点,可吸水着呢!"
说着还把毛巾抖开来显摆,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绣着"革命到底"四个红字,针脚粗得能塞进芝麻粒。
"哟,嫂子这手艺..."小李推了推眼镜,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哒哒哒"的脆响。
所有人都愣住了。老周毛巾还糊在脸上,水珠子顺着下巴往下滴。
"啥声儿?放鞭炮呢?"
小李脸色唰地白了,眼镜片上蒙了层水汽:"机、机枪..."
"轰!"
院墙突然炸开个窟窿,砖头瓦块下雨似的往下砸。三个黑影端着冲锋枪冲进来,钢盔在晨光里泛着青光。
"小鬼子来啦!!!"
这一嗓子像捅了马蜂窝。学员们炸了锅似的乱窜,有往屋里跑的,有往柴火垛后头钻的。老周一把扯下脸上的毛巾,拽着小李的领子就往磨盘后面滚。
"趴下!都他娘趴下!"
子弹"嗖嗖"地追着人打,土墙上"噗噗"地炸开碗口大的坑。灶房门口,梳着大辫子的秀宁正要往水缸里躲,突然身子一颤,像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整个人扑在门槛上。血"咕嘟咕嘟"从她后背往外冒,把蓝布褂子染得发紫。
"秀宁!!!"有人扯着嗓子喊,声音都劈了叉。
老周从磨盘缝里看见,三个鬼子已经冲进院子,正挨个踹房门。领头的那个鼻子底下留撮小胡子,皮靴踩在血泊里,"咯吱咯吱"响。
小李浑身抖得像筛糠,手在地上乱摸,突然抓住半块砖头。
"别犯浑!"老周死死按住他,"你一个教书先生..."
"哐当!"后院传来巨响。只见炊事员老王举着菜刀冲出来,他光着膀子,肚皮上那条打军阀时留下的疤蚯蚓似的扭着。
"狗日的小鬼子!"
最前头的鬼子转身就是一梭子。老王身子晃了晃,菜刀"当啷"掉在地上,可人却像座山似的往前扑,硬是用血葫芦似的身子把小胡子撞了个跟头。
"跑啊!!!"老王满嘴血沫子地吼,手指头死死抠进鬼子眼眶里。
二、带血的算盘珠
日头爬到正午时,陈长安带着警卫排赶到了。大老远就闻见血腥味混着火药味,呛得人直咳嗽。
院墙塌了半拉,磨盘上密密麻麻全是枪眼,活像个马蜂窝。十几个学员的尸体并排摆在枣树下,盖着草席。血水渗进泥地里,把树根都泡红了。
"二十三个没了,八个重伤。"县大队张队长嗓子哑得像破锣,"鬼子是从后山崖子摸上来的,放哨的小赵他..."
陈长安摆摆手,弯腰掀开一领草席。下面是那个叫秀宁的姑娘,脸白得像纸,辫梢还系着那截红头绳。
"培训班合影呢?"
有人赶紧递过来张泛黄的照片。陈长安的手指头在那些年轻脸蛋上慢慢挪,最后停在边角上——秀宁站在最边上,笑得腼腆,怀里还抱着本《抗日识字课本》。
"啪嗒!"
一颗算盘珠从废墟里滚出来,沾着血停在他脚边。陈长安捡起来擦了擦,珠子面上刻着个"公"字。
"活着的学员呢?"
"都在祠堂闹呢..."张队长搓着手,"非要发枪不可..."
还没走到祠堂,老远就听见里头吵翻了天。
"凭啥不给枪?!"小李眼镜都歪了,脖子上青筋暴起,"今早要是人手一把盒子炮,能死这么多人?!"
县里来的王干事急得直跺脚:"同志们,干部不是战斗员,延安有明文规定..."
"放你娘的屁!"老周一脚踹翻条凳,他胳膊上的绷带还在渗血,"老王拿菜刀都能换掉一个鬼子,给咱们枪能杀多少?!"
祠堂里突然静得掉针都能听见——陈长安站在门槛上,影子拖得老长。
所有人都盯着他腰间那把锃亮的驳壳枪。
三、夜半授枪
深更半夜,祠堂后院的厢房里亮着盏豆油灯。火苗忽闪忽闪的,把墙上的人影扯得老长。
陈长安解开蓝布包袱,"哗啦"倒出十把崭新的撸子枪。学员们眼都直了,小李的眼镜片上蒙了层白雾。
"陈部长,这、这违反纪律啊..."王干事急得直搓手。
陈长安跟没听见似的,抄起一把枪"咔嚓"上了膛:"这种枪后坐力小,适合文化人用。"突然把枪拍在老周面前,"会开保险不?"
老周手抖得像得了鸡爪疯,掰了三次才打开保险。
"记着,"陈长安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板,"笔杆子加枪杆子,才是新政权。"
油灯"啪"地爆了个灯花。王干事突然"呜呜"哭起来:"延安要是追查..."
"就说是我偷运的。"陈长安把最后一支枪塞给小李,又往他兜里塞了支钢笔,"子弹打光了,就用这个。"
外头传来头遍鸡叫。陈长安走到门口,突然转身:"那个牺牲的炊事员..."
"叫王大山。"老周红着眼圈说,"他擀的面条,一根能挑三尺不断。"
陈长安点点头,身影渐渐融进晨雾里。他军装口袋里,那颗带血的算盘珠随着脚步"咔嗒咔嗒"响。
喜欢亮剑大别山里的军工请大家收藏:(www.2yq.org)亮剑大别山里的军工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