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午时的布告
正午的太阳毒得很,县衙照壁前挤得跟下饺子似的。人们仰着脖子看新贴的《暂行流通券条例》,有个穿绸缎长衫的胖子突然"嗤"地笑出声:"擦屁股纸也想当钱使?"
这话刚说完,菜市口那边"咣咣咣"敲起铜锣。只见八个战士抬着四口大箱子,"咚"地砸在石板地上。箱盖一掀——好家伙!白花花的盐巴堆得像小山,黄澄澄的小米在太阳底下金灿灿的,黑油油的煤块亮得能照出人影来。
"一块钱换一斤盐!" "两块钱兑一斗米!" "三块钱买一担煤!"
穿长衫的胖子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了张新票子。他眯着绿豆眼一瞅——票子上印着黄河渡口的图案,墨迹还没干透呢,闻着还有股油墨香。
旁边卖烧饼的老王头挤过来:"刘掌柜,您要是不稀罕,这钱给我呗?"说着就要抢。
刘胖子赶紧把票子揣怀里:"去去去!谁说我不要了!"一溜烟往粮店跑,边跑边喊:"给我称十斤白面!"
五、酉时的公审
日头西斜,老槐树的影子拖得老长。汉奸赵会长被押上来时,人群突然静得吓人,连个咳嗽声都没有。
"我有苦衷啊!"赵会长瘫在地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我偷偷给游击队送过药..."
树后头转出个挎药箱的姑娘,两条大辫子在夕阳底下红得跟火似的。这姑娘姓杨,是地下党的卫生员。
"赵会长,"小杨姑娘掏出个发黄的账本,"您送的盘尼西林,害得我们五个伤员伤口溃烂。"她翻开账本,"每批药您都吃一半回扣,剩下一半掺面粉。"
人群里"嗖"地飞出一只破鞋,正好砸在赵会长油光锃亮的脑门上。接着是烂菜叶、臭鸡蛋...最后砸过来的,是他家粮行掺了沙子的陈米——这米还是去年征粮时,他逼着老百姓交的"精米"。
赵会长抱着脑袋直嚎:"我冤枉啊!那米...那米是日本人逼我..."
"放屁!"卖油条的老孙头跳出来,"去年征粮,你说'皇军'要吃精米,把我家闺女陪嫁的米都抢走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抖落开是半捧发霉的米,"我留着当证据呢!"
六、亥时的电报
月光从窗户缝里溜进来,正好照在桌上两份电报上。左边那份写着:"国军接收A县三日,尚在追查印信下落,暂无法开衙办公。"右边那封是:"我军收复五县,发放赈灾粮二百吨,公审汉奸四十八人,恢复集市七处。"
郑维国把左边电报揉成团,正要扔,突然听见窗外有动静。推开窗户一看,是个小兵蹲在墙角写东西。他蹑手蹑脚走过去,一把抢过本子——嚯!工工整整的《城市接管操作手册》,最新一页写着:"心得一:得民心者,半夜都有人送门板。心得二:算盘珠子比子弹好使。"
远处突然传来"嗡嗡"声,抬头一看,五盏孔明灯正往天上飘。放灯的是城南的李篾匠一家子——他家小子白天刚领到救济粮。
"爹,这灯能飞多远?"小娃娃仰着脸问。 "能飞多远?"李篾匠望着灯火,"能飞到还没解放的地方去。" "那...那能飞到金陵不?" 老篾匠摸摸儿子的头:"能,一定能。"
夜风吹得灯火忽明忽暗,照得城墙上"解放全中国"的标语一闪一闪。更夫老张头捡起梆子,"梆——梆——"地敲起来,这回听着比什么时候都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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