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安不紧不慢地翻开账本,纸页哗啦作响:"三号矿的钨砂,去年产量八百吨,账上只记了三百吨。"钢笔尖戳着某个数字,墨水晕开像一滴血,"剩下五百吨,经手人是您外甥。"
卫兵们的手按在枪套上时,屋檐下的麻雀突然惊飞。远处传来火车鸣笛——是满载钨矿的军列正驶向兵工厂,汽笛声长而嘹亮,盖过了谈判桌上所有的声音。
铝矿的破碎机已经罢工三天。陈长安脱掉棉袄钻入检修口,油污很快浸透衬衫,在后背洇出一片深色。
"主轴轴承碎了。"他吐出枚断裂的滚珠,金属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需要车床加工新件,但现在根据地的车床都在生产枪管。"
老矿工王铁锤突然跪下,膝盖砸起一片尘土:"首长,俺们用土法子..."他颤抖着捧出个樟木盒,掀开盖子,里面是用核桃木削成的轴承,每道纹路都顺着木质纤维,表面打磨得能照出人影。
"胡闹!这能承受住破碎机的压力?"技术员的话被陈长安抬手制止。
木轴承安装完毕时,整个车间的呼吸都停滞了。破碎机发出垂死般的呻吟,突然"轰"地运转起来,核桃木在摩擦中散发出奇异的清香,像是整片太行山的森林都被压缩在这一方轴承里。
"太行山的核桃,"王铁锤摸着滚烫的轴承,手掌上的老茧与木纹融为一体,"比钢还硬气。"
陈长安在维修日志上画了个特殊符号:木字旁加个"更"。后来这成了根据地机械厂的密语,专指那些用土法解决的"不可能任务"。日志的这一页后来被无数工程师传阅,边缘都磨出了毛边。
完成最后一处矿场验收时,飘起了今冬第一场雪。雪花像撕碎的棉絮,落在陈长安的肩章上久久不化。
他的卡车在山口被拦住——是黑石沟的矿工们,人群中有个突兀的土黄色身影。松本站在最前,捧着一个用炮弹壳改装的工具箱,金属表面刻满了精细的刻度线。
"按照《日内瓦公约》,"他的中文很生硬,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战俘有权保留个人工具..."
"带上吧。"陈长安打开工具箱,里面整齐排列着齿轮组,每个都擦得能照出人影。最下层压着张泛黄的图纸,标注着日文假名——是某处未记载的富铁矿脉,墨线精确到令人发指。
卡车启动时,松本突然追上来喊了句什么。雪花吞没了声音,但陈长安读懂了唇形:那个京都腔的日语词是"工匠"。
转过山弯时,警卫员突然指着后方:"首长快看!"
所有矿场的烟囱像约好了似的,一同冒出了袅袅白烟,在铅灰色的天幕上画出了一条清晰的界线,仿佛大地终于开心地笑出了声。远处的山峦在雪中时隐时现,好似一幅正在绘制的清新水墨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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