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车队那一排黑色轿车,如同威严的巨兽,鱼贯驶入老牌工业区。车轮重重压过坑洼不平的柏油路,沉闷的声响在这片衰败之地不断回荡,扬起的灰尘仿若团团厚重的迷雾,久久悬在空中,迟迟不肯散去。坐在后排的祁同伟,身着熨烫得极为笔挺的衬衫,领口处的风纪扣紧扣着,一丝不苟,尽显他平日里严谨的行事风格。此刻,他眉头微微皱起,手指下意识地在身旁皮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击,节奏时快时慢,透露出内心深处正进行着的激烈思索与隐隐忧虑。
车窗外,往昔繁华不再的景象如同一幅幅褪色的旧画,接连闪过。锈迹斑斑的厂房恰似风烛残年、摇摇欲坠的老人,在岁月无情的侵蚀下苟延残喘。管道上大片的油漆已然剥落,裸露出暗红色的铁锈,恰似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无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沧桑。那台歪斜停在空地上的起重机,起重臂无力地低垂着,仿佛定格在了某个未完成的工作瞬间,似乎在向人们讲述着往昔的忙碌与当下的落寞。当车辆稳稳停在 1958 机械厂门口时,祁同伟伸手接过秘书递来的安全帽,帽檐上 “安全生产” 四个大字,因长久的磨损,早已模糊不清,这一细微之处,宛如精准的特写镜头,让他对工业区当下严峻的现状,有了更为直观且深刻的认知。
“祁书记,这儿可是咱们汉东最早的机械制造基地啊!” 陪同的工信局局长满脸热忱,一边小跑着跟上祁同伟的步伐,一边急切地介绍着,脚下的皮鞋重重踩过碎石子,发出 “咯吱咯吱” 的刺耳声响,在这片寂静的厂区格外突兀。“想当年鼎盛时期,职工人数多达三万多,那场面,热火朝天,机器轰鸣声昼夜不停。可如今……” 局长的声音陡然低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他无奈地伸手指向旁边那片杂草丛生的篮球场,篮板上的白漆早已斑驳不堪,犹如一幅历经沧桑的古旧画作,篮筐歪歪斜斜地挂在锈迹斑斑的铁架上,在微风中轻轻晃动,仿佛在孤独地叹息。此刻,几只流浪猫正慵懒地躺在篮球场上晒太阳,为这片荒芜之地更添了几分凄凉的意味。
祁同伟沿着厂区主干道稳步前行,每一步都迈得沉稳有力,鞋底不时碾过碎裂的玻璃碴,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对往昔辉煌的声声叩问。在一间废弃的车间门口,他猛地停下脚步,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那扇半开着的门。风,好似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穿过残破的窗户呼啸而入,肆意地卷起地上的塑料布,发出 “哗啦哗啦” 的巨大声响,在空旷的车间内不断回响。祁同伟缓缓弯腰,捡起一块躺在地上的生锈齿轮,齿轮边缘布满密密麻麻的磨损痕迹,沉甸甸的重量落在掌心,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历史的厚重与现实的沉重。“这些设备如今还能正常运转吗?” 他微微转头,目光如电,直直地看向身旁的厂长,声音低沉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厂长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搓着衣角,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又无奈的笑容,嗫嚅着说道:“前两年的时候,还能勉强维持运转,可到了现在……” 厂长的话还未说完,祁同伟已然抬脚,大步走进了车间。
昏暗的车间内,机油和铁锈混合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让人几欲作呕。几缕阳光艰难地透过破损的屋顶缝隙洒下,在空气中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柱,照亮了悬浮其中的无数尘埃,它们好似在跳着一场无声且迷茫的舞蹈。祁同伟的目光如探照灯般,缓缓扫过堆积如山的半成品,那些半成品在岁月的尘封下,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随后,他的目光落在墙角那台结满蛛网的数控机床之上,机床表面布满灰尘和锈迹,仿佛是一座被遗忘的历史遗迹。“这可是德国进口的先进设备啊。” 祁同伟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与感慨,他伸出手,轻轻拂去机床上的灰尘,指尖瞬间沾满黑色的污渍,“当年为了引进它,咱们可是花了大价钱,耗费了不少外汇,可如今却沦落成了一堆废铁。” 他的声音虽不高,但在这片寂静的车间内,却如同洪钟般响亮,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心头一震,深深感受到了其中的压力。
回到临时搭建的会议室,祁同伟轻轻翻开桌上的汇报材料,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投影仪将工业区规划图投射在斑驳的墙面上,那些线条和标注仿佛在诉说着未来的宏伟蓝图。“各位同志,” 祁同伟拿起激光笔,笔身的金属质感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光,他用激光笔指着图上密密麻麻的区域,声音沉稳而有力,“大家看看,全省一共有 17 个传统工业区,咱们汉东就占了 6 个。要是还继续按照老路子走下去,我敢断言,再过五年,这些地方就会变成城市的一道道伤疤,成为阻碍我们发展的累赘。” 他的目光如利剑般,迅速扫过参会的每一位人员,有人正低头认真记录,笔尖在纸上飞速滑动;有人则面露难色,眉头紧锁,显然在为未来的发展担忧。“产业规划绝不能各自为政,搞小圈子、小团体,区域协调发展才是我们的唯一出路。就如同这张规划图,” 他微微提高音量,用笔尖重重地敲了敲屏幕,发出清脆的声响,“机械制造区、物流配套区、生活服务区,这几个区域要紧密配合,像精密齿轮一样严丝合缝地咬合起来,这样才能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发挥出最大的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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