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出瓦窑厂,赵瑞刚从口袋中取出两毛钱递给六猴子。
“清账。”
六猴子把钱揣好,跟在赵瑞刚身后,小眼睛滴溜溜转。
快走两步跟上,用肩膀撞了一下赵瑞刚。
“赵公子,啊不,刚哥!”
“能不能跟我讲一下,那克什么格的原厂货,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赵瑞刚道:“那上面有刻印。”
六猴子砸吧砸吧嘴:“有刻印的齿轮多了去,可不全是原厂货吧?”
赵瑞刚当然明白对方的心思,想套话。
毕竟,在这鱼龙混杂的黑市里,辨别真伪的能力,很值钱。
于是,伸出一只手来,说:“两块钱,我告诉你。”
六猴子立即炸毛:“哎你掉钱眼儿里了吗?咱俩合作一场,也算是朋友了,跟朋友还谈钱?”
赵瑞刚重复道:“两块钱。知识就是金钱。”
六猴子摇摇头,一脸失望。
“得了吧,你以为我真不懂啊?我只是想趁这机会跟你联络联络感情,以后好拉你一块儿赚钱!”
“这么不识相,那我也甭浪费感情了,咱俩就大姑娘摔尿盆儿,一拍两散!”
说完,气哼哼地快走两步。
见赵瑞刚没有追他的意思,心里琢磨一番,才悻悻离去。
赵瑞刚没有浪费心思,去揣测六猴子的想法。
转身,赶往最近的供销社。
瓦窑村虽然只是村级单位,但紧挨着鞍阳钢厂。
曾经也辉煌过。
所以在村内,便设有供销社,里面米面粮油,生活用品都有。
虽然随着鞍阳钢厂的荒废而衰败了,但满足基本生活需求还是足够的。
供销社一排三大间房舍,红砖墙上粉刷着硕大的标语:铆足干劲,力争上游!
进门后,赵瑞刚对售货员道:“同志,面粉怎么卖?”
售货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同志,正百无聊赖地用鸡毛掸子除灰。
她眼皮都没抬,直接答道:“玉米面有粮票八分钱一斤,没粮票一毛钱一斤。高粱面有粮票七分钱,没粮票九分钱。你要哪个?”
赵瑞刚又问:“有精面吗?”
售货员立马抬头看了看赵瑞刚。
这年头问精面的可不多。
“有,不多了。有粮票一毛五,没粮票两毛七。”
赵瑞刚又问:“猪肉怎么卖?”
售货员答道:“有票八毛,没票不卖。”
价格和赵瑞刚猜的差不多。
这年头饥荒严重,物资匮乏。
没票,果然买不到肉。
“那给我称五斤面粉,细盐要一小包。”
本来还想买一些白糖,结果暂时缺货,只得作罢了。
售货员忍不住多看赵瑞刚一眼。
这位赵公子,她是有印象的,京城人,眼高于顶,村里人对他的评价普遍不咋地。
印象中,曾经不止一次拿着家里的物件,来供销社兑换酒。
来买精面细盐,倒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哦对了,再加上一支铅笔和一本草纸,帮忙算一下一共多少钱。”赵瑞刚补充道。
售货员收回心思,把东西一一拿到柜台上,说:“一共一块五毛二。”
付完钱和票,赵瑞刚看到了高高货架上,落了一层灰的大白兔奶糖盒子抬手指了指,还没来得及问。
售货员就直接来了一句:“那个没票不卖。”
赵瑞刚悻悻地收回手,心里忍不住失望。
大白兔奶糖,如果能买一些给小铃铛吃,该多好呀!
但是没票,花再多钱都买不到!
赵瑞刚暗下决心,以后不仅要搞钱,还要搞票。
拎着面粉和其他物品,赵瑞刚往家中赶去。
刘彩云和小铃铛都不在家。
算算时间,刘彩云应该是在生产队里编箩筐。
春季夏季编箩筐,秋季冬季编炕席,这是刘彩云在生产队里的工作。
这个年代没有私营经济。
社员全在大队里劳作,普通男性壮劳力一天能挣八到十二个左右的工分,而从事手工方向的女劳力一天能挣六到八个工分。
刘彩云虽然带着小铃铛上工,时不时需要照顾孩子。
但她心灵手巧,干活儿麻利,往往别人一个箩筐还没编完,她已经在编第二个。
一天下来,她最多的时候甚至能挣到八个工分。
大队里的人,对她没有不竖大拇指的。
当然,赵瑞刚知道,心灵手巧只是一方面,内心要强更重要。
当年宁可和家里人闹掰,也要嫁给赵瑞刚,刘彩云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
再苦再累,也要活出个人样来给家里人看看!
所以她干什么都拼。
后来饥荒严重,赵瑞刚动了返京的念头,对刘彩云的打击可想而知。
而即便那样,刘彩云心里的那口气,也没有散掉。
她凭借每天不低于成年男子的工分数,让一家三口勉强度日。
“坚持坚持,一切都会慢慢变好”,这是以前的刘彩云常挂在嘴上的话。
那时的她,眼里总是带着光,嘴角总是带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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