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宛宛踏入御花园的刹那,初夏的阳光正斜斜地穿过石榴树的枝叶,在她脚下投下斑驳的光影。她身着淡青色素缎旗装,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在一众珠光宝气的宗室女眷中显得格格不入。
"襄亲王福晋到——"
太监尖细的嗓音刺破园中的谈笑声,数十道目光齐刷刷投向她。董鄂宛宛指尖微微发颤,强自镇定地行了一礼。自那日与博果尔冲突后,她已三日闭门不出,今日若非太后亲谕,她绝不会踏入这吃人的皇宫半步。
"姐姐可算来了。"佟佳氏笑着迎上来,亲热地挽住她的手,"皇上特意吩咐,要我们好生招待你呢。"
董鄂宛宛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自从穿进这本清宫小说,成为历史上那个悲剧的董鄂妃,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命运的陷阱。
"听闻福晋才学过人,今日可要让我们开开眼界。"一位穿着绛紫色旗装的福晋语带讥讽地说道,周围立刻响起几声附和的笑。
董鄂宛宛正欲回应,忽然园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齐刷刷跪倒在地,她后知后觉地转身,只见明黄色的仪仗已至眼前。
"皇上驾到——"
她慌忙跪下,额头几乎触到地面。一双绣着金龙的靴子停在她面前,迟迟没有移开。
"平身。"
这声音——
董鄂宛宛浑身一僵,缓缓抬头。阳光刺得她眯起眼,龙袍上金线绣的五爪金龙在视线里游动,最终定格在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
艾公子。
不,是顺治帝福临。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她熟悉的温柔笑意,却又带着前所未有的威严。那张曾在酒楼与她推杯换盏的面容,此刻被帝王冠冕衬得陌生而遥远。
"今日赏花宴,诸位不必拘礼。"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却像隔了一层纱,"听闻襄亲王福晋诗才不凡,朕...我很是期待。"
那个险些脱口而出的"朕"字让董鄂宛宛心头一跳。她死死盯着地面,生怕自己的表情泄露了什么。三日前在凉亭相遇时,他还穿着侍卫服饰,自称是某大臣之子。而现在,他穿着龙袍,接受万人跪拜。
"都入席吧。"顺治帝挥了挥手,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董鄂宛宛。
宴席设在临水的亭台中,四周垂着轻纱,微风拂过,送来荷塘的清香。董鄂宛宛被安排在离主位最近的席位,这不合规矩的安排引来不少侧目。她如坐针毡,连筷子都不敢动一下。
"今日以荷为题,诸位夫人可有佳作?"顺治帝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董鄂宛宛身上,"不如由襄亲王福晋起个头?"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过来。董鄂宛宛知道这是刁难,也是试探。她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曾经与"艾公子"在西山赏荷时即兴所作的诗句。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她轻声吟道,目光不自觉地望向顺治帝,"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席间一片寂静。这是王昌龄的诗,算不得她原创,但此时此刻,这首诗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记忆匣子。
顺治帝的眼神骤然柔软下来,他端起酒杯掩饰嘴角的笑意:"好诗。福晋果然不负盛名。"
宴会进行到一半,一名太监匆匆走来,在董鄂宛宛耳边低语:"福晋,皇上请您移步水榭一叙。"
董鄂宛宛心跳如鼓。离席是极不合规矩的,但她别无选择。跟着太监穿过曲折的回廊,她不断回想与"艾公子"相识的点点滴滴——去年在潭柘寺的偶遇,在酒楼谈诗论画,他眼中闪烁的光芒;三日前在宫中的重逢,他欲言又止的神情...
水榭四面垂着竹帘,隐约可见一个挺拔的身影立在窗前。太监无声退下,董鄂宛宛在门前踌躇不前。
"还不进来?怕我吃了你不成?"里面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是那个她熟悉的、不带帝王威仪的语调。
董鄂宛宛掀帘而入,立刻跪下行大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起来。"顺治帝——不,此刻他更像是艾公子——快步上前虚扶了一把,"这里没有皇上,只有福临。"
董鄂宛宛抬头,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的人。褪去了朝堂上的威严,他眉眼间的少年气又浮现出来,只是龙袍在身,提醒着她两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为什么骗我?"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简直是大不敬。
福临却笑了,随手摘下冠冕放在一旁:"第一次在潭柘寺遇见你时,你还对着《金刚经》发呆,说这经书讲的都是虚无。那时我就想,这个姑娘胆子真大,若知道我是谁,定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走近一步,近得能闻到她发间玉兰的香气:"后来我发现自己贪恋这种平等相交的感觉,在你面前,我不是皇帝,只是一个叫艾公子的普通人。"
董鄂宛宛后退半步,拉开距离:"皇上,这不合规矩。若是被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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