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后,福临终于开口:"准了。吴良辅,你亲自陪娘娘去,不得有误。"
"谢皇上恩典!"我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泪水无声滑落。
出了御书房,芍药和蔷薇一左一右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芍药低声道:"娘娘何必如此?皇上明明已经..."
"你不懂。"我摇摇头,"我必须见他最后一面。"
刑部大牢比我想象中更加阴森可怖。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腐朽的味道,昏暗的火把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仿佛无数张牙舞爪的鬼魅。
吴良辅提着灯笼在前引路,不断提醒我注意脚下。随着深入,牢房中的犯人开始发出各种声音——有哭嚎,有咒骂,有癫狂的大笑。我的手指死死攥着斗篷边缘,指节都泛了白。
"娘娘,到了。"吴良辅停在一间单独的牢房前,"此人乃重犯,手脚都上了镣铐,娘娘可以放心。"
我点点头,吴良辅识趣地退到走廊尽头,只留下芍药和蔷薇在不远处守着。
牢房里,一个瘦削的身影背对着门,坐在干草堆上。即使只是一个背影,我也一眼认出了他——那个曾经让我魂牵梦萦的少年。
"傅宁...哥哥?"我轻声唤道。
身影微微一颤,缓缓转过身来。当那张脸映入眼帘时,我倒吸一口冷气——这哪里还是我记忆中温润如玉的少年?眼前的男人满脸胡茬,眼窝深陷,左颊上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清亮如昔。
"董鄂...娘娘。"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认不出来,嘴角却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没想到最后来看我的,竟然是你。"
"为什么?"我顾不上他的嘲讽,扑到栅栏前,"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加入反清组织?"
苏显——现在我知道这才是他的真名——慢慢挪到栅栏边,镣铐发出沉重的声响。他凑近我的脸,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血腥和汗臭混合的味道。
"为什么?"他冷笑一声,"因为我是汉人,是大明的子民!你们这些投靠满清的走狗,怎么会懂?"
我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可是...可是你明明..."
"明明对你很好?"苏显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是啊,我本该杀了你的...董鄂家与满清皇室联姻,你迟早会成为皇帝的妃子。可我下不了手..."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所以那几年...都是假的?"我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你教我骑马,陪我读书,送我玉佩...都是为了接近董鄂家?"
苏显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腕:"玉佩?你还留着?"
我下意识地点头,却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扔了它。"他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还想追问,远处却传来吴良辅的咳嗽声:"娘娘,时候不早了..."
苏显猛地松开我的手,退回阴影中:"走吧,董鄂娘娘。你我本就是陌路,何必在此假惺惺?三日后午门见——如果你有胆量来看我受刑的话。"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是啊,我现在是董鄂妃,是满清皇帝的嫡妃,而他...是一个即将被处死的反清分子。
我们之间,早就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转身离开时,我的泪水终于决堤。身后传来苏显最后的话语:"宛宛...保重。"
就这一声"宛宛",让我再也控制不住,在芍药和蔷薇的惊呼声中,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恍惚中,我似乎回到了现代,回到了那个熬夜看小说的夜晚。如果早知道会穿越,如果早知道会爱上不该爱的人...我还会翻开那本书吗?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当我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寝宫。福临坐在床边,手里把玩着一样东西——那枚苏显送我的白玉佩。
"皇上!"我挣扎着要起身,却被福临按回床上。
"爱妃昏迷了一天一夜。"他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太医说是急火攻心。"
我的目光无法从玉佩上移开。福临注意到了,将玉佩举到眼前细细端详:"很普通的玉佩,除了背面的这个机关。"
他手指在玉佩边缘轻轻一按,玉佩竟然从中间分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一张小纸条!
我屏住呼吸,看着福临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甲申三月初七,西华门。"
福临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甲申年三月初七...正是李自成攻入北京,崇祯皇帝自缢的日子。西华门...是紫禁城的西门。"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普通的纸条,这是一份反清复明的密信!苏显...他到底是谁?
"爱妃不知道这玉佩里有机关吧?"福临的语气突然温柔下来,伸手抚去我脸上的泪水。
我拼命摇头:"臣妾真的不知...他今日才让我扔掉玉佩..."
福临沉思片刻,突然将玉佩和纸条都收入袖中:"此事到此为止。三日后...爱妃就不必去午门了。"
"不!"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抓住福临的袖子,"臣妾要去!臣妾要亲眼看着这段过往...彻底结束。"
福临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随你。"
待福临离开后,我蜷缩在床上,任凭泪水浸湿枕巾。芍药和蔷薇守在门外,不敢进来打扰。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胸口——那里空荡荡的,仿佛被人掏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苏显...傅宁哥哥...你对我,到底有几分真心?
三日后,午门的阳光格外刺眼。我站在福临身侧,看着那个曾经让我心动的少年被押上刑场。他的目光扫过观刑的人群,在看到我时,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笑了。
那笑容,和五年前在后花园接住从秋千上跌落的我时,一模一样。
刽子手举起刀的那一刻,我闭上了眼睛。但脑海中,那个白衣少年的身影却越发清晰...
"宛宛还小,不懂什么是爱。"
现在,我终于懂了。爱是甜蜜,更是痛苦;是拥有,更是失去;是活着...却比死还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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