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芍药的声音越来越远，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纱。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正在变得透明，仿佛被阳光穿透的薄雾。
玄烨扑过来想抓住我，八岁的小皇帝惊慌失措，龙袍的袖口扫过我的手臂，却像是穿过了一缕风。
"额娘！"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您怎么了？！"
我想抱住他，想告诉他别怕，可我的声音已经发不出来了。
我要回去了。
回到那个没有福临的世界。
刺眼的白光吞没视野的最后一刻，我看到的是一屋子惊慌失措的宫女太监，和玄烨那张与福临极为相似的脸。
然后——
"滴答。"
水珠砸在法学课本上的声音。
我猛地抬头，发现自己正趴在大学宿舍的书桌上，脸颊冰凉，枕巾湿了大半。窗外是21世纪的车水马龙，室友的化妆品堆在对面床铺，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清宫董鄂妃传》的最后一章
"孝献皇后崩，与世祖合葬孝陵。"
宿舍里空无一人，安静得可怕。
我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脸——没有旗头，没有珠钗，只有熬夜复习的黑眼圈和没卸干净的睫毛膏。
"福临……玄烨……"
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我扑到镜子前，里面映出的是一张陌生的脸——长发，T恤，属于现代女大学生的打扮。
可指尖触碰镜面的刹那，恍惚又看见那个凤冠霞帔的董鄂宛宛，在镜中与我四目相对。
手机突然震动，班级群消息炸出一串小红点：
【@全体成员 明天民法考试别忘了！】
我盯着屏幕发呆，直到自动锁屏。黑漆漆的屏幕上，倒映出一双通红的眼睛——那里面盛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哀伤。
翻开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故宫门票。去年暑假旅游时拍的孝陵照片从书页里滑落，照片里的石碑上刻着：
"孝献皇后董鄂氏，世祖挚爱。"
夜深了，室友们陆续回来。
"哎？你眼睛怎么肿了？"室友小A凑过来，"看小说看哭了？"
我慌忙合上电脑："嗯……结局太虐了。"
"什么小说啊这么上头？"
"《清宫董鄂妃传》。"我轻声说，"男主死了，女主成了太后。"
小A撇撇嘴："啧，老套路。不过历史上董鄂妃确实惨，年纪轻轻就……"
"她活到了二十八岁。"我打断她，"生了两个儿子，改变了清朝历史。"
室友们面面相觑："你看的是同人小说吧？"
那晚的梦里，我又回到了养心殿。
福临站在窗边看折子，听到动静回头一笑："回来了？"
我想扑过去抱住他，却发现自己穿的是牛仔裤和卫衣。他伸手想碰我的脸，指尖却穿过了我的身体。
"对不起……"我哭着说，"我回不去了……"
"朕知道。"他的声音温柔得像那年潭柘寺的春风，"所以朕来见你最后一面。"
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我鬼使神差地打开电脑，搜索"康熙帝生母"。
百科词条清清楚楚写着：
"孝康章皇后佟佳氏，顺治帝妃嫔，康熙帝生母。"
历史被修正了。
我存在过的痕迹，被抹得干干净净。
民法考试这天，我浑浑噩噩答完卷子。
交卷时，教授突然叫住我："同学，你袖口沾了墨。"
低头一看，素白的衬衫袖口赫然是一道朱砂色的痕迹——像极了当年福临批奏折时，不小心蹭在我袖口的朱批。
过了两天去故宫，第一次走进孝陵展览馆时，解说员正指着玻璃柜里的一支凤钗说：
"这是董鄂妃的遗物，史书记载她最爱海棠，所以……"
"不对。"我脱口而出，"她最爱的是梅花。"
解说员惊讶地看我："您怎么知道？"
走出故宫时，夕阳正好。
我摸出那张皱巴巴的孝陵照片，轻轻放在宫墙下。
风卷着花瓣掠过肩头，恍惚间有人在我耳边说
"朕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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