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爽！你动了我的配方本？"
凌晨两点，雨晴举着沾满面膜泥的刮刀冲进卧室。我怀里抱着刚哄睡的二胎女儿林向暖，差点从育儿椅上弹起来。
"小声点..."我指指女儿，雨晴立刻捂住嘴，但眼睛还在喷火。她抖着手里那本泛黄的笔记本——那是她婆婆留下的中药美白配方集。
"我就加了一味台湾红珊瑚草..."我压低声音，"王太太说这周回诊率高了17%..."
"那是台湾太太们信任我!"她指甲掐进我肩膀，"现在陈会长告我们窃取台湾美容技术!"
这事得从三个月前说起。雨晴在整理婆婆遗物时，发现这本写满潦草字迹的配方笔记。其中一页被咖啡渍晕染的"七白膏"配方，和我们从台湾引进的深海泥意外契合。
我们试着调配出新面膜，效果惊人。台商太太们疯狂回购，直到陈会长的女儿在同学会炫耀："我妈说这是台湾百年秘方，被大陆人偷了。"
第二天，协会发来存证信函。我盯着"文化剽窃"四个大字，气得把解酒药当维生素吞了。
调解会那天，我特意订了蛋糕。当陈会长拍桌子时，我慢慢掀开盒盖——奶油裱花是日月潭与中山陵手牵手，中间用糖霜写着"两岸美力，携手共赢"。
"配方里大陆药材占65%，台湾原料35%。"我切蛋糕的力度像在剁排骨，"但疗效是100%的，就像我们家。"
全场安静得能听见奶油融化声。突然，王太太举手："我能投资这个配方吗？"
雨晴在桌下狠掐我大腿，脸上却笑得像朵花："当然可以，我们正计划'美白丝绸之路'特别企划..."
回家的车上，她突然靠在我肩头："其实...婆婆的笔记里夹着张老照片。"照片里年轻的婆婆站在台北街头，举着"欢迎大陆同胞"的横幅。
"所以这是命中注定？"我亲亲她发顶。她没回答，但到家后，我看见她把那张照片塑封起来，贴在了新配方说明书扉页。
"林先生！请您解释下什么叫'阿共仔'！"
向阳的班主任李老师把我堵在幼儿园走廊，背后几个家长探头探脑。我四岁的儿子正快乐地骑在木马上，嘴里喊着"冲啊！解放台湾！"
我的冷汗瞬间湿透衬衫。昨晚不该让向阳看他爷爷的抗战剧...
"这是误会！"我掏出手机，"我们家用这个指代...呃...贡菜肉丸!"屏幕上是上周家宴照片，向阳指着餐桌中间的丸子大喊"阿共仔"。
李老师推推眼镜："那'打过来啦'呢？"
"打...打卤面要上桌了！"我急中生智，"我们南京人吃面比较激动..."
回家路上，向阳在安全座椅上踢腿："爸爸，老师说不能讲阿共仔。"我握方向盘的手直发抖："对，我们要说...贡菜好朋友。"
那晚我熬通宵画绘本。天亮时，雨晴看见满桌草稿：穿着中山装的小笼包和戴着斗笠的蚵仔煎手拉手，配文"南京爸爸台北妈，生个娃娃爱两家"。
"你画得像食物拟人黄历..."雨晴毒舌道，却偷偷拍下发到妈妈群。三天后，幼儿园园长请我去讲"两岸一家亲"故事会。
现场有个戴鸭舌帽的爸爸突然举手："这算不算统战？"全场倒吸冷气。
我举起绘本："那您觉得小笼包和蚵仔煎谈恋爱，该算美食交流还是...通婚？"
笑声中，园长塞给我聘书："下学期开始教生活课吧，课时费按特级教师算。"
"你们大陆医院...啊！...都没人性吗！"
雨晴的指甲陷进我手臂，监测仪警报声和她的台湾腔痛呼在产房交响。二胎比头胎来得凶猛，她骂人的词汇量也翻倍了。
"医生！她骂人算胎教吗？"我试图活跃气氛，被护士长瞪了回去："闭嘴！去换凉毛巾！"
台湾来的助产士阿雅偷偷塞给雨晴凤梨酥："吃这个才有力气。"大陆护士长翻个白眼，却用南京话安慰："姑娘，疼就掐你家汉子。"
当向暖终于哭出声时，雨晴虚弱地问："像谁？"阿雅抢答："眼睛像你，嗓门像她爸。"护士长补刀："以后能唱两岸版《青藏高原》。"
出院那天，朝阳医院给我们发了"最吵产妇家庭"纪念奖状——当然，是我自己PS的。雨晴笑着笑着突然哭了："要是婆婆能看到向暖..."
我默默把女儿的小脚丫按在配方本最后一页，油墨印出朵小花。雨晴愣了下，翻到扉页婆婆的照片轻声说："妈，这是您孙女，她将来会继承两岸最美的部分。"
"你疯了吗！翻垃圾站！"
雨晴举着伞站在暴雨里，看我浑身湿透地扒拉分类垃圾桶。三小时前，我精心准备的上市计划书被她当成废纸扔了。
"这里面有...呕...我对未来的全部构想..."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也可能是馊菜汤。
保安用手电照我们："又是你们！上次找婚戒，这次找啥？"
"我们的未来。"我严肃地说，从湿漉漉的文件夹里掏出发酵的企划书。雨晴突然大笑，笑声惊飞了垃圾桶边的麻雀。
那晚我们用吹风机抢救文件，发现被咖啡渍晕染的财务表，和婆婆那页配方惊人地相似。雨晴突然说："上市前，我们先回趟台北吧。"
在婆婆坟前，我们埋下最新研发的两岸联名面膜。雨晴对着墓碑说："妈，我们要把您的美白方子，抹遍全亚洲女人的脸。"
下山时，向暖在婴儿车里咿咿呀呀。向阳突然用闽南语喊："阿嬷说好！"我们愕然回头，看见坟前那炷香的烟圈，正缓缓组成个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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