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去德国那天是个少有的大晴天。
阳光泼洒在什刹海的青石板路上,把送行的人影拉得老长。沈家人和林教授早早候在院子里,沈母攥着玉兰的手,指腹反复摩挲着她,像是要把体温都渡给她。
“到了那边别总吃冷面包,”沈母往她行李箱里又塞了袋桂花蜜,“想喝藕粉就给知行打电话,让他给你送过去。”
沈司令站在一旁,手里攥着个牛皮纸袋,欲言又止。
直到车子快到胡同口,他才猛地把袋子塞给玉兰:“里面是些外币,你一个女孩子,去取钱总是不安全的。”她打开一看,里头整整齐齐码着欧元。
林斯今站在林教授一旁,帮着频频擦泪的林教授开口道:“你的好好的,我爸在这世上可就只有你一个血缘亲人了。去了德国也不要忙得不直接给家里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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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忐忑中又带着兴奋的心情,在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中变得酸涩。
沈知行将车开了过来,一言不发地帮她把东西放进后备箱后,才开了口。
“上车吧,别冻着。”他头也不回地说,声音却比平时低了些。
车子发动时,他习惯性地伸手替她系安全带,指尖在卡扣上顿了顿,随后又像个没事人一样给她系上了。
玉兰看着他紧抿的嘴角,想起昨夜他在书房里翻来覆去地查德国天气,把“慕尼黑平均气温”“雨季时长”写在便签上,又通通揉成纸团。
“其实你不用送的,”她轻声说,“今早我还听到陈方说,你今天行程排到晚上去了。”
“顺路。”他简短地回答,却在红灯前猛地踩刹车,咖啡杯里的液体晃出杯口,在真皮座椅上洇出小块深色。
他破天荒地咒骂一声,掏出纸巾去擦,却把纸团蹭到了她脚边。
玉兰捡起纸团展开,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时差七小时”“别喝冰咖啡”“过马路看右边”。
字迹力透纸背,最后那个句号被戳破了纸。她突然就笑了,沈知行这人真的是别扭,之前不是嘴上还说什么他百分百支持吗?现在又在这里别扭,别扭到连心事都要藏在皱巴巴的纸团里。
车子驶入机场高速,他忽然开口:“你学校旁边有家中餐馆,叫‘悦来’,老板是我朋友。”
“嗯。”
“他炒菜咸,你让他少放盐。”
“好。”
“还有...”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别老熬夜,我一有空就去看你。”
“知道啦。”玉兰伸手轻轻碰了碰他手背,发现他掌心全是汗。
车子在机场高速上平稳行驶,引擎的嗡鸣混着车载电台的轻音乐,在狭小的空间里织成一张紧绷的网。
沈知行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眼睛却始终盯着前方,像是在和某种情绪较劲。
直到玉兰忽然伸手按住他握方向盘的手,轻声说:“换个方向吧。”
“怎么了?东西忘带了。”
玉兰望着窗外飞逝的广告牌,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蜷起:“去民政局。”
车子在路口猛地刹住,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沈知行转头看向玉兰,瞳孔里映着路口的红绿灯,红与绿的光斑在他眼底交错,像某种激烈的挣扎。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发紧,手指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泛白。
玉兰伸手关掉导航,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映出她泛红的耳尖。她从包里摸出证件:“去民政局,现在。”
车内的时间仿佛凝固了。
电台里正放着《卡农》,钢琴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荡出涟漪。
沈知行看着她手里的户口本,想起昨夜母亲偷偷把户口本塞进他书房的模样,老人眼里有期待,也有忐忑。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冬夜里的细雪。
玉兰忽然笑了,指尖轻轻摩挲着户口本上的烫金字:“因为我想让你知道,不是只有你在害怕失去。”她转头看向他,眼睛里有水光,却笑得格外明亮,“我怕你一个人在什刹海等得太孤单,怕你每天心里空落落的。”
沈知行喉结滚动,想起这些天他对着阳光房里的玉兰树发呆,想象着她在德国的模样,她还没有离开,他就已经开始想念了,玉兰说的没错,他真的会很孤单的。
“可是你的项目...”
“我没说不去啊。”玉兰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林斯今的消息:“算沈知行运气好,这次延期了两天。”附带一个坏笑的表情。
车子在民政局门口停下时,沈知行的手还在发抖。
玉兰伸手按住他的手背,发现他掌心全是汗,比当第一次吻上她时还要紧张。“后悔了?”她歪头看他,发丝扫过他手腕。
“从来没有。”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生命里,他嘴上说得好听,真下车时,一会撞翻了中控台上的咖啡杯,一会又解不开安全带。
玉兰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没想到,事事周全的沈先生也有手忙脚乱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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