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港的硝烟弥漫,尚未完全消散,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潮水不断地涌动,裹挟着焦黑的船板,猛烈地拍打着礁石,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这片狼藉的战场上,霍璐佳静静地蹲在一门残破的青铜炮旁。她的目光凝视着炮身,指尖轻柔地抚摸着那斑驳的浪花纹路,仿佛能感受到岁月的沧桑和历史的沉淀。
这浪花纹路,与她父帅鱼叉柄上的纹路如出一辙,让她心中涌起一股亲切而又复杂的情感。
与此同时,叶莉雪的冰晶锁链如灵动的蛇一般,迅速地缠住了半截浮木。霜花在木纹间凝结,逐渐显现出一个工部密押的编号:“万历三年,龙江船厂第三批。”
舒步麒见状,手中的剑尖轻轻挑起一块焦黑的铁片。火光映照下,铁片上显露出一道细若发丝的刻痕。他凝视着这道刻痕,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沉声道:“看这锻纹,是倭国甲斐流的淬火术。”
话音未落,他突然猛地转身,手中的长剑如惊鸿般划出一道凌厉的剑气,径直扫向身后的礁石。
只听一声闷响,剑气撞击在礁石上,溅起一片碎石。
“听了半晌,也该现身了吧?”舒步麒的声音冰冷而威严,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意。
片刻的寂静后,礁石后缓缓转出一个佝偻的老者。他身披蓑衣,只露出半截织锦缎衣袖,看上去颇为神秘。
周紫怜的白发如同银蛇一般,迅速缠住了老者的脚踝。她的声音清脆而冰冷,如同一股寒风吹过:“周氏钱庄的账房先生,三年前因做假账被逐出金陵——严党倒是会捡破烂。”
老者颤巍巍递上卷泛黄的账册:"姑娘们要找的贡船案卷,在…在司礼监陈公公的私宅地窖。"他袖中滑落枚鎏金狼首佩,正是漠北王庭使者的信物,"严阁老许了鞑靼五万斤生铁,换他们在边关制造霍家军‘通敌’的伪证。"
霍璐佳鱼叉尖抵住他咽喉:"双屿岛沉船的火炮,也是经你手熔的?"账册扉页的浪花纹突然渗出血珠,老者瞳孔骤缩,七窍涌出靛蓝毒液——竟与锁魂砂同源!
"灭口倒是利落。"黄若芸药杵碾碎毒虫残骸,"但这毒需半个时辰发作,他登岸前必见过什么人。"金蚕蛊群扑向海面,衔回片浸油的桑皮纸,纸上残存着司礼监特制的龙涎香。
哑巴少年突然拽过霍璐佳的鱼叉,在沙滩上画出扭曲的航线。琉球胎记在月光下泛着血光,终点指向港外一座荒岛——二十年前琉球贡船失踪前最后停泊的锚地。
"鬼牙屿。"叶莉雪腕间冰晶映出潮汐图,"每月朔望大潮时,岛西会露出沉船残骸。"她剑气扫开扑来的浪花,"子时将至,走水路还是陆路?"
舒步麒解下酒葫芦掷向海面,琼浆遇水凝成冰筏:"严党的狗鼻子灵,走水下。"他瞥见霍璐佳攥紧的虎符,"霍姑娘,令尊的‘分浪阵’可还记得?"
亥时的海雾浓得化不开。冰筏潜入暗流时,霍璐佳听见父帅的鱼叉在鞘中悲鸣。当年双屿岛血战前夜,霍震霆正是用这套阵法奇袭倭寇舰队,却在凯旋后被扣上"通倭"的罪名。
"左满舵!"舒步麒突然低喝。惊鸿剑气劈开迎面而来的巨浪,冰筏堪堪避开水下森立的铁蒺藜——锈蚀的尖刺上挂着具锦衣卫尸骸,飞鱼服内衬缝着白莲教的梵文符咒。
周紫怜的盐晶锁链绞住尸骸腰带,拽出个防水的铜匣:"万历元年四月,司礼监采购暹罗沉香三百斤…"她指尖抚过账目尾页的批红,"落款是冯保的私章,但印泥掺了漠北狼毒。"
"冯公公与严嵩斗了半辈子,倒在这事上联手了。"舒步麒冷笑,"看来霍将军当年查贡船案,是戳了两党的肺管子。"
鬼牙屿的轮廓在雾中渐显。哑巴少年突然跃入海中,琉球胎记如灯塔般指引方向。众人浮出水面时,俱是一怔——嶙峋礁石间卡着半截宝船残骸,桅杆上悬的竟是郑和船队的日月旗!
"这不是贡船…"霍璐佳鱼叉挑开船板青苔,露出底下鎏金的"永乐十八年"铭文,"三宝太监的副舰怎会在此?"
叶莉雪的冰晶探入船舱,寒气所过之处,蛛网般密集的铁线蛊纷纷僵死:"有人用蛊术封了这船。"她剑鞘点向某处焦痕,"看这雷击纹——是嘉靖年间天师道的五雷符。"
船舱深处忽然传来机括响动。舒步麒剑气荡开腐朽的舱门,三百具水晶棺椁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每具棺内封存着海外使臣的遗骸,手中攥着的不是国书,而是浸透的《海禁令》!
"严嵩篡史的实证…"周紫怜白发暴长,盐晶在棺面蚀出暗纹,"这些使臣皆卒于上书请开海禁之年。"
黄若芸的药杵突然震颤。金蚕蛊群撞向某具棺椁,啃噬处显出道苗疆情蛊纹——与银朱心口的烙印一模一样。棺盖移开的刹那,霍璐佳瞳孔骤缩:暹罗公主的玉镯内侧,刻着周氏钱庄的暗标!
"二十年前育婴堂的大火,"舒步麒剑尖挑起半幅焦黑的襁褓,"原来烧的是这些证物。"他余光瞥见叶莉雪腕间冰晶崩裂,"青云观的寒气镇不住蛊毒了?"
"无妨。"叶莉雪剑气斩断缠上脚踝的铁线蛊,"先找贡船案卷。"她冰晶锁链绞住宝船核心的浑天仪,霜花顺着星图蔓延,"坎位三寸,有夹层。"
霍璐佳鱼叉刺入指定位置,齿轮咬合声中,暗格弹出一卷浸过桐油的《琉球朝贡录》。父帅的朱批在卷首刺目如血:"贡船所载非珠玉,乃占城稻种八千石——万历元年腊月,霍震霆谨记。"
海风突然裹着腥气灌入船舱。哑巴少年发出凄厉长啸,琉球胎记渗出的血珠坠地成阵。众人回首望去,九艘严党战船正破雾而来,主桅上悬着的不是白莲旗,而是司礼监的杏黄幡!
"陈公公的船来得倒是巧。"舒步麒灌了口酒,惊鸿剑映出为首宦官阴鸷的面容,"霍姑娘,令尊的炮可还能响?"
霍璐佳将虎符填入浑天仪核心。当三百年前的青铜炮再度轰鸣时,她看见父帅的虚影立在炮台上,鱼叉所指处,严党二十年织就的谎言之网正被烈焰寸寸焚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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