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工室在子夜时分,化作一座炽热的炼狱。熔炉的火势熊熊,将四周映照得一片通红。赵括身披厚重铠甲,铁胎皮靴踏过满是铜屑的砖地,“嘎吱嘎吱” 的声音清晰可闻,火星溅落在他绣着马服纹的裤脚上,瞬间烫出几个焦黑斑点。铸匠们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上汗水肆意流淌,与飞溅的铜花相互映衬。他们双手紧握着浸过狼油、坚韧耐用的皮绳,齐心协力拉动风箱,发出有节奏的 “呼呼” 声。火焰中,滚烫的铜液欢快跳跃,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正将商鞅方升那经典的轮廓,精心重塑成刻有马服邑独特徽记的 “赵制铜升”。
“底部的狼头暗纹要浅三分。” 赵括神色冷峻,走近砂模,用断云剑鞘轻轻敲击,发出清脆声响。剑穗上挂着的冰晶受震动影响,“簌簌” 落下,触碰到未冷却的铜液,瞬间发出 “滋滋” 声响,化作缕缕水汽。他目光深邃,凝视着砂模内壁的阴文,那是尸佼耗费心血设计的校验刻度,不仅精准无误,还独具匠心地增添了匈奴文的重量单位,细致入微地照顾到各方需求。“明日送往河套的首批铜升,记得随附双语铭文书,让胡汉百姓都能看得明白。”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在工室嘈杂的环境中,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三日后,河套互市热闹非凡,宛如一幅色彩斑斓的市井画卷。胡族商人的羊皮袋堆积如山,散发出浓郁的膻味。楼烦族的老胡商乌力吉,身形佝偻却眼神矍铄,正全神贯注地用羊骨在木案上摆出十二道刻痕,那是他们独特的计数方式,承载着世代传承的记忆。然而,汉商手持铜升匆匆而过,不慎碰乱了羊骨,一场纷争瞬间爆发。“你们的升子,比我们的羊皮斗少了两把!” 汉商满脸涨红,情绪激动地叫嚷着,手中铜升随着他的动作剧烈晃动。乌力吉闻言,怒目圆睁,一把抓起案角的骨刀,用力剁下,“砰” 的一声,震得案上胡麻四处飞溅。“汉人的量器,是要偷我们的牧草!” 他的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带着草原民族的豪迈与直率。
恰在此时,赵括大步走来,掀开毡帐帘,目睹这剑拔弩张的一幕。汉商见赵括到来,攥着铜升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紧张之情溢于言表。赵括神色平静,不慌不忙解下腰间的标准铜升,举到阳光下,内壁清晰精准的刻度瞬间映入众人眼帘。“乌力吉大叔可记得,” 他语调温和,带着几分亲切,舀起一升黍米,缓缓倒在羊皮上,堆成一个饱满的尖堆,“武灵王胡服骑射时,军中马料就是用这种升子量的。”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制作精美的青铜衡器,轻轻将十三两砝码放在秤盘上,砝码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在集市上空悠悠回荡。“一升黍重十三两,不论汉人胡人,分量都在这里,童叟无欺。” 他目光真诚,扫过众人,试图化解这场矛盾。
乌力吉皱着眉头,满脸狐疑,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划过铜升底部的狼头暗纹。刹那间,他眼神一亮,认出那正是马服邑的徽记。思绪瞬间飘回到去年,他曾带着三匹矫健的战马,历经长途跋涉,从马服邑换回过能治愈马瘟的珍贵草药,拯救了不少族中牲畜。“可我们祖祖辈辈用羊骨计数……” 他喃喃自语,骨刀尖下意识地戳向铜升边缘,却意外发现刻度线里巧妙地嵌着极细的 “马服” 二字,工艺精湛,令人称奇。“这升子,能称羊肉吗?”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期许,看向赵括。
“能称。” 赵括微微一笑,从怀里取出一张染着陈旧血渍的羊皮纸,那是三年前在匈奴右贤王庭浴血奋战缴获的密约,承载着一段惊心动魄的历史。“但称羊肉的升子,和称黄金的升子,底部暗纹不同,各有标识,不会混淆。” 他耐心解释着,同时指向不远处量器监的木牌,上面字迹醒目。“你们可以用羊骨换青稞,但换之前,得让量器监的人刻道印 —— 就像你们给战马烙马印一样,做个凭证,确保公平交易。”
集市角落,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赵括循声望去,只见汉商正怒目圆睁,紧紧揪着胡商的衣领,两人面红耳赤,互不相让。地上,三只铜升随意散落,其中两只的刻度线明显歪斜,一看便知有问题。“启禀大人,” 墨玄身着铁刃甲,威风凛凛地走来,铠甲上还沾着些许草籽,显然是匆忙赶来。“这几只升子,底部刻着马服纹,却没有校验戳,十分可疑。” 他单膝跪地,神色严肃,向赵括汇报情况。
赵括眉头紧锁,俯身捡起一只歪斜的铜升,仔细端详。狼头暗纹刻得过于清晰,线条生硬,一看就是匆忙拓印的,与真品相差甚远。他突然仰头大笑,笑声中带着河套风沙特有的冷冽与豪迈:“秦人细作的手艺,比邯郸铸匠差了不止三十年,简直粗制滥造。” 话音未落,他 “唰” 地抽出断云剑,剑刃在耀眼阳光下划出一道夺目的弧光。“咔嚓” 几声,三只假升子应声而碎,铜片如雪花般飞溅,有几片落在乌力吉的羊皮袍上,发出轻微的撞击声。“从今日起,私铸量器者断指,绝不姑息!” 他声音洪亮,传遍整个集市,众人皆为之一震。“但每月初一,量器监免费校升,大家可放心前来。” 他话锋一转,语气稍显缓和,给众人吃了颗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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