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打在汝南袁氏祖宅的琉璃瓦上,袁绍手中的象牙算筹在灯下泛着冷光。书房里檀香缭绕,却压不住账簿间弥漫的焦灼气息。
袁绍坐在书房里,神情严肃,他轻轻咳嗽一声,吩咐身边的下人:“去,叫吴老过来。”
不一会儿,年迈的管家吴老匆匆赶来,他颤颤巍巍地走到袁绍面前,恭敬地行礼:“公子,您召唤老奴有何吩咐?”
袁绍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吴老:“吴老,我想问问你,这两天的田产出售情况如何?”
吴老微微叹了口气,回答道:“回公子,这两天的出售情况并不理想。基本上,购买者以中山的甄家和颍川的荀家为主,他们两家购买的数量较多。而南阳的许家和逢家,以及颍川的郭家购买的数量次之。总的来说,出售的田产还不到总数的三成。”
袁绍听闻此言,不禁摇头叹息:“唉,看来这些田产是卖不出去了。
“既然如此......”
“把剩下的七成良田,”袁绍转身时腰间环佩叮咚,映着窗外电光如银蛇游走。
“分给佃户,地契仍归袁氏,只给永佃权。”他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剑柄上和田玉雕的睚眦,忽然明白父亲临终前为何要他在守孝期间读完那卷《盐铁论》。
吴老一听,猛地抬头,他瞪大眼睛,皱纹堆叠的眼角抽搐:“公子三思!公子,这怎么行?这恐怕不妥啊!”
袁绍眉头一皱,反问道:“有何不妥?难道不让我卖掉,还不让我处理掉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将土地还给陛下,还给百姓,何错之有?有何不妥?”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我看他们不是不想让我卖祖田,而是想趁机侵吞我们长房的田产。”
“既然如此,我就要让他们的如意算盘落空!”
惊雷炸响的刹那,吴老看见年轻家主嘴角噙着冰冷笑意。
廊下雨声中,似乎传来二十年前老太爷杖杀贪墨管家的惨呼。他忽然记起眼前这位长房嫡子,八岁时就能在族学辩得诸公子哑口无言。
“去办。”袁绍抓起案上金错刀掷向堂下,刀锋插进青砖的声响惊起檐角宿鸦,“跟各房说,本初要学光武帝度田。”
暴雨如注,金错刀在青砖上震颤不休。
吴老接过金错刀,心中的震惊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敬畏。他知道,这位年轻的家主已经下定决心,无人能够改变。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略显颤抖地说:“公子英明,老仆这就去办。”
袁绍的目光穿过窗棂,望向远方那片肥沃的田地,心中暗暗发誓,他要让袁家的土地成为造福百姓的福祉,而不是成为家族争斗的筹码。
不久,消息如同狂风般传遍了袁氏各房,众人议论纷纷。有的认为袁绍疯了,有的则暗自佩服他的胆识。但无论如何,袁绍的行动已经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
佃户们对这位年轻的家主充满了感激,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能拥有永佃权,能在这片土地上安心耕作。而袁绍的名声也逐渐在民间传开,人们称他为“仁义公子”。
城外官道上流民如黑蚁蜿蜒,道旁榆树皮早被剥尽。袁绍站在谯楼望台,望着佃户们跪在龟裂的田垄间祭拜新立的木牌——那上面刻着永佃户的名字,墨迹被风沙刮得模糊不清。
“公子请看。“管家吴伯递来沾着血渍的绢布,上面歪斜画着九节杖图腾,"昨夜庄户在谷仓抓到的太平道密使,怀里还揣着五斗米。"他压低声音,"巨鹿那边传来消息,张角门徒已经开始渗透七州二十八郡。"
袁绍用剑尖挑起绢布扔进火盆,青烟里浮起父亲临终的景象。
三年前那个雪夜,袁逢枯手抓着他按在《盐铁论》竹简上,简牍缝隙里竟藏着半枚刻有"苍天已死"的符咒。
“把米仓开放三成。”他突然说,腰间新换的蟠虺纹玉璜撞在剑鞘上叮当作响,“告诉佃户,凡持永佃契者每日多领一勺粟。”
吴伯正在誊写地契的手一抖,松烟墨在绢帛上晕开黑斑:“各房老爷昨日刚送来拜帖,说公子用度田令削藩......"
话音未落,东边马厩突然爆出惨叫。二十头耕马七窍流血倒地,马槽里残余的草料中混着诡异的黄纸灰烬。袁绍蹲身捻起灰烬时,发现其中竟掺着南阳袁氏纸坊特有的青檀皮纤维。
“好一招连环计。”他冷笑起身,麂皮靴底碾碎纸灰,“先煽动流民,再毒杀耕畜——”话音戛然而止,西北天际腾起的黑烟让他瞳孔骤缩,那是袁氏宗祠的方向。
当夜宗族正堂,七枝青铜鹤灯映得袁隗脸上沟壑纵横。他身后站着三位头戴黄巾的"佃农",裸露的脖颈却透着世家部曲特有的黥刑印记。
“本初可知今日焚烧宗祠的是何人?”袁隗将染血的族谱掷在地上,“你放出去的永佃户!他们得了地契就跟着太平道妖人......”
袁绍突然拔剑斩断案角,惊得梁上燕子振翅乱飞。断裂处露出中空的竹简,泛黄的《盐铁论》书页间飘落张让的密函——竟是约袁隗三日后在白马寺密会的邀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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