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外的夜色如墨,初春的风中还带着几分寒意。
张梁紧了紧身上的粗布道袍,从低矮的土墙院落中走出。他刚刚结束与中常侍封谞、徐奉的秘密会面。
“将军,马车已备好。”随行的太平道弟子低声禀报。
张梁点点头,正要登车,忽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一名身着褐色短打的太平道信使快步跑来,单膝跪地,“门外有人求见,自称冀州逢纪,奉本初公之命前来。”
张梁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袁本初?那个四世三公的袁家嫡子?他怎会在这时候派人来见太平道?张梁心中警觉顿生,却又按捺不住好奇。他回头望了一眼刚离开的院落,封谞与徐奉应当已经从后门离开,此时见客倒也无妨。
“带他去偏厅。”张梁沉声道,随即转向身旁的亲信弟子,“去查查这个逢纪的底细,越快越好。”
偏厅内,油灯摇曳。
张梁端坐在席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太平道印信。不多时,一名身着青色长袍、面容清瘦的中年文士被引入厅内。来人约莫三十出头,眉目间透着精明,行走间步伐稳健,显然不是寻常书生。
“冀州逢纪,见过人公将军。”逢纪拱手行礼,姿态恭敬却不卑微。
张梁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细细打量着来人。逢纪坦然迎视,目光清亮。片刻沉默后,张梁才缓缓开口:"逢先生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逢纪微微一笑:“纪奉本初公之命,特来与人公将军商议天下大事。”
“袁本初派你来的?”
“袁本初乃名门之后,朝廷栋梁,与我等草民有何大事可议?”
“将军明鉴。我家主公素闻太平道济世安民,特遣纪前来,略表心意。”
逢纪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我家主公听闻将军在钜鹿广施符水,特命纪送来《太平清领书》残卷三篇。”竹简展开时,淡淡的药香弥漫开来,“据说是南华老仙所遗。”
张梁的指尖在接触到竹简的瞬间微微颤动。这确实是太平道失传已久的经卷,最后一页的朱砂印鉴做不得假。
但更让他在意的是竹简边缘的暗记——那分明是去年被袁术扣下的荆州信徒所用药箱上的标记。
“袁公路知道你来吗?”张梁突然发问,同时观察逢纪的瞳孔变化。
逢纪笑了,眼角挤出细纹:“将军明鉴。南阳与汝南虽同出袁氏,终究...各有所图。”
“将军所谋之事,我家主公愿助一臂之力。”
“打开天窗说亮话。”张梁突然压低声音,“袁本初想要什么?”
“冀州。”逢纪的银簪在地上划出三道线,恰是黄河走势。
“当然,是在黄天当立之后。”他故意将袁氏玉佩与太平钱并置。
“那些阉人能给将军的,我家主公可以加倍。他们不敢给的...”
“比如邺城武库。"
逢纪从袖中滑出一枚鎏金铜钥:“邺城武库,可供将军取用三次。”钥匙落在案几上的闷响中,他补充道:“当然,是在'黄天当立'之后。”
张梁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急促了一瞬。
邺城武库存着北军五校换下的旧械,虽非精锐,却足以武装万人。
“袁公倒是深谋远虑。”张梁冷笑,“不过太平道行事,向来...”
逢纪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双手奉上:“此乃本初公亲笔书信,请将军过目。”
张梁接过竹简,展开细读。
信中袁绍言辞恳切,称“汉室衰微,民不聊生”,暗示对太平道“解民倒悬”之举的理解。字里行间虽未明言,却已透露出愿意合作的意向。
张梁合上竹简,心中暗惊。
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若能得到他们的支持...但他很快压下这个念头。大哥张角早有告诫,世家大族不可轻信,他们与贫苦百姓终究不是一路人。
“袁本初的好意,贫道心领了。”张梁将竹简递还,“只是太平道乃方外之人,不问世事,恐怕要让袁公失望了。”
逢纪似乎早料到这番说辞,不疾不徐道:“将军何必见外?太平道广施符水,救济万民,天下皆知。本初公常言,若天下多几个太平道,何至有今日之困?”
张梁眯起眼睛,逢纪这话说得巧妙,既捧了太平道,又暗示袁绍对他们的了解。他决定试探一二:“袁公既知太平道,可知我道宗旨?”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逢纪直视张梁,一字一顿道,“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此言一出,厅内气氛骤然紧张。张梁手指微颤,这是太平道最核心的机密,只有高级信徒才知晓的起义口号!袁绍竟已探知至此?
逢纪见张梁变色,立即补充:“将军勿惊。本初公绝非有意窥探,实是天下有识之士,皆看出汉室气数已尽。太平道顺天应人,本初公深以为然。”
张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意识到,袁绍派逢纪前来,绝非一时兴起,而是经过周密准备的。这背后,恐怕还有更深的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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