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闭上眼睛,感到一阵眩晕。
东边刚按下葫芦,西边又浮起瓢,而南边的荆州、北边的并州也都不太平。这个庞大的帝国就像一件布满蛀虫的华服,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齑粉。
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小黄门慌张的通报声:“陛下!八百里加急!陇西太守战死,羌人已攻破狄道!”
刘宏的身体晃了晃,扶住案几才没有倒下。他的目光扫过殿内摇曳的烛火,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西北燃烧的烽火正向中原蔓延。
“传...传太医...”刘宏突然捂住胸口,面色惨白,“朕...朕头疼欲裂...”
张让慌忙上前搀扶,同时尖声喊道:“快传太医!陛下龙体欠安!”
当太医匆匆赶来时,刘宏已经躺在龙榻上,额头上敷着湿巾。他的目光穿过殿顶的藻井,似乎看到了更远的地方——那个正在分崩离析的大汉江山。
“陛下,请保重龙体。”太医把完脉后低声劝道,“忧思过度,恐伤肝脾。”
刘宏虚弱地挥了挥手:“朕没事...羌人的事...”
“陛下,”张让趁机进言,“不如先让老奴去安排卖官事宜?军情紧急...”
刘宏闭上眼睛,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在张让退出殿外后,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消失在锦缎枕巾中。
与此同时,长安城外,皇甫嵩正率领疲惫不堪的部队星夜兼程。太平道之战刚刚结束,士兵们还没来得及回家看看妻儿,就又被调往西线。
“将军,前面就是长安了。”副将指着远处隐约的城墙轮廓报告道。
皇甫嵩勒住马缰,望着那座笼罩在月光下的古城。他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一场比太平道更艰难的战役——羌人骑兵来去如风,而自己的士兵已经疲惫不堪。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坚定,“全军休整两个时辰,天亮前进城。告诉士兵们,朝廷不会忘记他们的功劳。”
副将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声问道:“将军,朝廷...真的还有钱粮发饷吗?”
皇甫嵩没有立即回答。他抬头望向东方,那里是洛阳的方向,是那个摇摇欲坠的帝国中心。
“大汉四百年基业,”他最终说道,“不会就这么倒下。”
但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个曾经强盛的王朝,如今就像秋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而羌人的叛乱,不过是压垮骆驼的又一根稻草。
新任刺史王芬正在整理行装。他是个清瘦的中年人,眉宇间透着读书人特有的固执。
“家主,朝中有人反对您的任命。”家仆小声提醒道,“听说张让那帮人..”
王芬摆摆手打断了他:“国难当头,个人得失算不得什么。”他拿起案几上的一封书信,那是中常侍吕强秘密送来的,“宦官中也有明白人,知道大汉到了存亡之际。”
他将书信凑近烛火,看着它慢慢化为灰烬。
“准备车马吧,”王芬对家仆说道,“明日一早出发。冀州是东方重镇,不能再乱了。”
三日后,当皇甫嵩率领疲惫不堪的军队向西开拔时,王芬也轻车简从踏上了赴任之路。两人在洛阳城外十里长亭不期而遇。
“皇甫将军。”王芬拱手行礼,清瘦的脸上满是忧色,“此去西北,凶险万分,还望保重。”
皇甫嵩苦笑着还礼:“比起战场上的明枪,王使君要面对的官场暗箭更为凶险啊。”
两人相视片刻,竟同时长叹一声。他们都明白,这个曾经强盛的帝国已经病入膏肓,他们的努力或许只是延缓它的衰亡罢了。
夜更深了。洛阳的未央宫中,刘宏在龙榻上辗转反侧。西北的烽火,东方的隐患,朝中的党争,后宫的倾轧...所有这一切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在似睡非睡间,他仿佛看到了高祖刘邦在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失望。
“朕...朕尽力了...”刘宏在梦中喃喃自语。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就像这个曾经辉煌的王朝,正不可阻挡地滑向深渊。
冀州,渤海南皮城太守府。
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书房的地板上,袁绍放下手中的竹简,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的贴身侍卫张骁快步走入,单膝跪地。
“主公,洛阳传来消息,王芬被任命为冀州刺史,诏书已经下达。”
“终于来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
张骁抬头,看见主公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那是一种猎人发现猎物时的表情。
“主公早就预料到此事?”
袁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走向窗前,望着远处渐渐暗沉的天色。前世王芬的结局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那个意气风发的士人,因为与陈逸、襄楷密谋诛杀宦官、废黜皇帝而身败名裂,最终在狱中咬断舌头自尽。鲜血染红了囚衣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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