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百草堂吱呀作响的木门时,李当归闻到了熟悉的药香里混着陌生的烟火气——毕方正蹲在院角生火,铁锅里炖着的鱼汤咕嘟冒泡,红绡的铜铃随着捣药的动作叮咚作响。
而阿朵,那个曾经的雨女,此刻正被李朱砂按在凳子上,小心翼翼地给脖颈的剑伤涂药。
"将军..."李当归侧身让宁芙先进,却发现她的指尖又按上了剑柄。
"哈!我就说他们会和好!"毕方举着汤勺蹦起来,火星子溅到红绡裙摆上,换来一记眼刀。红衣女子放下药杵,腕间铜铃串发出清越的声响:"宁姑娘,白泽都告诉我们了。"
宁芙的视线扫过院内众人,最终钉在阿朵身上。
灰眸少女下意识要站起来,却被李灵芝按着肩膀坐回去。
"我们不是在替她开脱。"红绡的铃铛无风自动,"但若没有她提前预警,西城瘟疫会死更多人。"
毕方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块焦黑的木牌,上面刻着俱卢族文字:"昨夜我烧了他们一个据点,找到这个。"他挠挠头,"好像是...追杀令?"
木牌被抛到石桌上,李当归看清上面歪歪扭扭的画像——分明是阿朵的轮廓,却被划了七八道血痕。
"你的族人,"宁芙终于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铁,"知道你在这。"
阿朵的指尖掐进掌心,刚结痂的伤口又渗出血丝:"他们...不会放过叛徒。"
一阵风掠过院子,吹散了药炉的青烟。
所有人都等着宁芙的反应,她却突然转向白泽:"你早知道?"
银发的军师倚在药柜旁,竹简上的墨迹正缓缓组成四个字:"因果自渡"。
"紫金关..."宁芙的剑穗在风中轻晃,"若战场上遇见她的族人?"
沉默像滴入清水的墨汁般蔓延开来。
阿朵突然起身,从灶台暗格取出个陶罐,倒出三包药粉——正是她替换掉的断肠散。
"我的命是百草堂给的。"她将药粉推到宁芙面前,灰眸里晃动着李当归从未见过的决绝,"若到那日...请用这个。"
红绡的铜铃突然剧烈震颤,毕方一把打翻药包:"你疯啦?这玩意..."他猛地噤声,因为看见阿朵展开的掌心里,静静躺着一枚雨滴状的琉璃——俱卢族杀手的命契。
"碎了它,我族就会知晓位置。"阿朵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但我...想堂堂正正做次选择。"
宁芙的剑突然归鞘,金属摩擦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她抓起那枚琉璃,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运劲捏碎——
"将军!"
琉璃碎片折射出七彩光斑,宁芙的声音却比碎冰更冷:"螭吻营不缺死士。"
她转身时靛青衣摆扫过阿朵颤抖的膝盖,"希望你不要恩将仇报。"
李当归弯腰拾起一片琉璃,发现阳光能穿透它照出细小的彩虹,恰似阿朵此刻含在眼里没落的泪光。
暮色染红百草堂的屋檐时,李当归正跪在院中的蒲团上,任由两个姐姐往他行囊里塞进最后一包药丸。
李灵芝的手指在系结时打了三次滑,那个向来完美的如意结歪歪扭扭地耷拉着。
"这个避瘴丸含在舌下..."李朱砂的叮嘱被突然涌上的哽咽截断,她慌忙转身去翻药柜,"我再找找有没有..."
"姐。"李当归按住二姐发抖的手腕,"白先生给的护心镜,宁将军教的剑法,再加上你们的药..."他故意晃了晃鼓鼓囊囊的包袱,"阎王殿的门朝哪开我都找不着。"
檐下的宁芙突然轻咳一声。
她抱着剑靠在门框上,月光已经爬上她的铁靴尖:"螭吻营的人,没那么容易死。"
白泽从药架后转出来,银发间垂落的缎带扫过一溜青瓷药罐:"此去紫金关,走的是官道。"
阿朵默默递来一件簇新的软甲,内衬里层还缝着晒干的薄荷叶。
她没说话,只是当李当归接过时,两人手指相触的瞬间,一滴水珠落在甲衣上——不知是晨露还是别的什么。
"阿朵姐姐哭啦!"邻居家小荷举着风车从后院跑来,被青鸢一把捞起。
女剑客单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突然抛给李当归一个绣着歪歪扭扭荷花的剑穗:"替我给宁芙。"
李当归低头看着这个比上次精致些的针脚,突然发现青鸢右手腕上还缠着新换的纱布——正是之前拦宁芙剑时受的伤。
"该走了。"宁芙的剑鞘轻叩门框,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雨燕。
李灵芝突然扑上来抱住弟弟,药香瞬间浸透了他的战袍。
他感觉肩头湿热了一片,却听见姐姐用最凶的语气说:"敢受伤就别回来见我!"
李朱砂把整罐蜜饯塞进他怀里,红着眼睛笑了:"等你的庆功宴,我酿当归酒。"
当百草堂的灯笼化作远处一点暖光时,李当归摸了摸胸前硬物——是那枚裂开的菩提子,嫩芽已经顶开种皮,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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