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鱼头抖着手从柜台下摸出个褪色的香囊:"带着这个,里头有镇魂的艾草......"话没说完就哽住了。
商人老陈在一旁搓着手,欲言又止。
李当归拍拍他的肩膀:"陈叔放心,到了玉罗城您只管去忙生意。寻人的事交给我们。"
"哎!"老陈如释重负地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一块木牌,"百花巷的孙婆婆最熟悉三教九流,拿这个去找她......"木牌上的芍药花纹在晨光中泛着暗红光泽。
当商队的铃铛声响起时,她突然挣开雀翎的手,跑回去抱住老鱼头的腿,把一样东西塞进他掌心。
老人展开一看,是半块珍藏已久的麦饼。
尘土飞扬的官道上,商队渐行渐远。
老鱼头攥着麦饼站在客栈门前,泪流满面,直到那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晨雾里。
商队在晨雾中缓缓前行,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细碎的声响。小女孩被雀翎牵着手走在队伍中间,小小的身影裹在一件过大的斗篷里,像只离巢的雏鸟。
"对了,"李当归放慢脚步,低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的脚步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知道?"李当归和雀翎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
"阿娘说...要等阿爹回来取名字。"小女孩的声音轻得像风中的蒲公英,"阿爹去打仗了...再没回来..."
雀翎感觉握在掌心的小手突然变得冰凉。
小女孩低着头,用脚尖踢着路上的石子:"阿娘叫我二娃子...后来阿娘也病了...夜里咳着咳着就不动了..."她的语气平静得不像个孩子,"阿姐说,等找到阿爹,就有名字了...后来阿姐也被抓走了..."
李当归的胸口突然像压了块石头。
他想起自己失去双亲时,大姐抱着他哭了一整夜,二姐把家里最后一块糖塞进他嘴里。
可眼前这个孩子,连被父母呼唤名字的资格都没有。
他以为,自己已经见过了那些可怜人,见过了天道不公,可是当这个孩子平静的说出这些针扎一样的话时,李当归发现,他错了。
雀翎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她想起自己蜷缩在俱卢族冰窖里的日子,那时候至少还有个"雀翎"的称呼。
自己后来遇到了师父,现在又遇到了李当归,可她呢,只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这个孩子,甚至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只靠着"二娃子"这样随意的称呼活到现在。
"那...你阿姐叫什么?"李当归轻声问。
小女孩突然抬起头,灰蒙蒙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光亮:"阿萝!村里人都夸她绣的花会发光!"她从怀里掏出那块绣片,上面歪歪扭扭的纹路在阳光下隐约能看出是朵未完成的芍药。
雀翎突然蹲下身,将小女孩紧紧搂住。
孩子瘦小的身躯在她怀中轻颤,却没有哭。
或许她的眼泪早在那一个个等不到父母归来的黑夜里流干了。
"等找到阿萝姐姐,"李当归也蹲下来,手指轻轻拂过绣片,"我们一起给你取个最好听的名字。"
黄昏时分,商队转过一个山坳,玉罗城的轮廓在天际若隐若现。
小女孩突然抓紧了雀翎的手指,指节都泛了白。
雀翎知道,那不只是对陌生之地的恐惧,更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孩子,对"家"这个字最后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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