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身上的泪痕纹路在日光下微微闪烁,仿佛回应着他的情绪。
宁芙也罕见地露出惊色——李当归的母亲,竟也是一名剑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当归声音发颤。
道士拂袖,院中忽有清风卷起落叶,在半空勾勒出一幅往昔画卷——
“许多年前,一个药铺的傻小子,爱上了一名异族女剑客。”
落叶聚散间,隐约浮现出一道窈窕身影:银甲红裙,双剑如雪,回眸时眼角一滴泪痣灼灼如焰。
“她美得惊动四方。”道士轻叹,“玉罗城主愿以半城为聘,白虎城的花生大士甚至为她建起摘星楼。”
落叶忽而纷乱,化作一场厮杀之景。
药铺少年浑身是血,却死死护在女子身前,手中药铲竟挡下万千刀光。
“可她偏偏选了那个药铺小子。”道士轻笑,“也对——毕竟这世上,只有他敢为了她与天下为敌。”
李当归呼吸停滞。
——原来如此。
玉罗城主那句“故人之子”,白虎城花生大士书房里的美人图……
他们怀念的,从不是他的父亲。
而是他惊鸿一现的母亲。
“她后来……”李当归喉头发紧。
道士袖中飞出一片枯叶,悄然碎成尘埃。
“剑客的归宿,从来只有两种。”
院中双剑突然共鸣,长刃“辞故人”发出悲鸣般的颤响,短剑“见新雪”却清越如初。
道士的目光落在李当归的眼睛上。
那双瞳仁仍带着些许灰调,却已不似最初那般苍白——仿佛“说法”帝子的术法正在逐渐消退。
“你不会以为……”道士忽然开口,“这双眼睛的异色,全是‘说法’的手笔吧?”
李当归一怔:“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道士摇头,“你本就有一半异族血脉,‘说法’不过是将它显化罢了。”
——原来如此。
李当归再次恍然。
难怪“说法”大师从未现身替他解除术法,因为这根本不是“术法”,而是他血脉里本就存在的东西。
道士的目光变得深远,仿佛穿透时光,看向某个遥远的身影。
“我和你母亲……有些渊源。”他缓缓道,“当年她离开前,将这两柄剑托付于我,说若有朝一日,她的孩子也执剑而行,便交予他们。”
他看向李当归,眼中似有叹息。
“今日,终于等到你了。”
“那您是……?”
李当归郑重行礼,心中已隐约有了猜测。
道士微微一笑,袖袍无风自动:
“持律。”
二字落下,院中古柏忽然静止,连飘落的树叶都悬在半空。
——十大帝子之“持律”,白泽口中“最顽固的老古板”,“神通”抱怨“连玩笑都开不起的闷葫芦”。
李当归深揖到底:“多谢前辈为家母守剑。”
“持律”一摆手,枯叶重新飘落:“不必。我守的并非剑,而是诺言。”
他的目光掠过李当归,三人中,他最不感兴趣的其实就是他。
当李当归踏进门的那一刻,“持律”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但另外的两人——
“持律”的目光忽然停在宁芙腰间。
“寒螭剑?”
宁芙指尖下意识抚上剑柄,点头。
“已认主?”
宁芙再点头。
“持律”眼中罕见地浮现赞许:“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他竟对宁芙微微颔首,“好个勤勉的丫头。”
静姝突然凑近:“前辈怎么不夸我?”
“你?”“持律”瞥她一眼,“狡黠有余,定性不足。”
静姝嘟嘴,却见“持律”忽然袖中飞出一卷竹简,直入她怀中。
“但这份《逍遥游》,倒是配你。”
“持律”又看向宁芙。
“再赠你一道剑意。”
他忽然开口,指尖抬起,一缕细若游丝的白光自他指间浮现,如晨雾凝露,倏然飞向宁芙眉心。
宁芙本能地想要闪避,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那道剑意太纯粹,纯粹到她连抵抗的念头都生不出。
“嗡——”
白光没入额心的刹那,宁芙的识海轰然震荡!
——原本她的剑意如寒潭清泉,冷冽而凝练。
可此刻,潭水翻涌,竟化作无边汪洋!
她“看见”了自己的“意剑”之境——曾经引以为傲的剑道修为,此刻竟如一颗石子,孤零零地沉在海底。
而远方,一座巍峨山岳破水而出,直贯天穹!
那是……“天剑”?
不,不止。
山岳之上,仍有层云叠嶂,云外有天。
宁芙猛然睁眼,声音微颤:“您……已达‘天剑’?”
“持律”笑而不答。
——可这沉默,已是最震耳欲聋的答案。
宁芙指尖发冷。
“天剑”之上,竟还有境界?!
无人告知她答案,可此刻,她的剑心却前所未有的通透。
仿佛迷雾散尽,一条通天剑路清晰可见——
纵不知终点何处,但既见山岳,便向山行。
“而你——是谁?”
“持律”的目光忽然钉在静姝身上,笑意尽敛。
静姝正摩挲着《逍遥游》竹简的纹理,闻言抬头,眨了眨眼:“我是静姝呀。”
“持律”的瞳孔泛起一丝金芒,仿佛能洞穿神魂。
可片刻后,他眉头微蹙——眼前这个紫衣少女,竟如雾中看花,怎么也瞧不真切。
“你究竟从何处来?”他声音沉了几分。
“白虎城呀~”静姝歪头,发间红绳轻晃,“城南码头,茶摊隔壁的巷子……”
“持律”沉默良久,最终摇头喃喃低语:“或许……‘天眼’能看破一二。”
他的身影如烟消散,唯余满地落叶无风自动。
归途上,李当归忽然驻足:“静姝。”
“嗯?”
“你如何知道,道观里有我母亲的剑?”
静姝脚步未停,声音轻快:“在城里闲逛时偶然看到的嘛~”
李当归望向她背影——这解释漏洞百出。
道观隐于深巷,连宁芙都未曾察觉剑息,她如何“偶然”得见?
但他终究没再追问。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静姝蹦跳着踩自己的影子,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可若有人细看,会发现她捏着竹简的指尖——
微微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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