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明的刀终究没有落下。当蔡佳轩转身离开时,听见身后传来王嘉馨的低语:“景明,谢氏三公子喜爱清谈,你若想在宴会上出风头,倒不如多读读郭景纯的《游仙诗》。”声音里带着些微的调侃,却让蔡佳轩的脚步顿了顿。
他沿着秦淮河走着,水面上漂着零星的芙蓉花瓣,不知是哪家贵女梳妆时遗落的。远处画舫传来丝竹声,依稀听见有人吟诵:“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可此刻的王谢,依旧是遮天蔽日的巨树,根系深扎在金陵的每寸土地里。
走到白鹭洲头时,夕阳已将江面染成金红。蔡佳轩坐在谢安曾垂钓的石矶上,展开残破的《太玄经》。书页间夹着片枯黄的竹叶,是三年前父亲临终前夹进去的。他忽然想起王嘉馨腰间的九龙剑穗,穗尾的玛瑙珠红得像滴血,在记忆里晃啊晃的。
暮鼓声从城中传来,惊起洲头栖息的白鹭。蔡佳轩站起身,草履踩在湿润的泥土上,留下浅淡的脚印。远处广寒门的朱漆大门正在闭合,两盏纱灯在暮色中化作两点萤火。他摸了摸袖中,方才拾簪时,那女子指尖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掌心,像片春日的雪,化得无声无息,却让人心头泛起涟漪。
深夜,蔡佳轩在漏雨的茅屋中挑灯读书。忽听得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推门望去,只见檐下挂着个素白的锦囊,里面装着新制的狼毫笔和澄心堂纸,还有片小楷写的笺纸:“前日阶前失礼,望公子海涵。寒门子弟向学不易,若有所需,可至乌衣巷王氏别业寻青鸾。”字迹与白日里的诗笺一般无二,落款处画着朵小小的芙蓉。
他捏着笺纸,忽闻西北方传来清越的剑鸣,像龙吟穿透层云。抬眼望去,夜空里两道寒光如游龙般交织,转瞬又消失在紫金山巅。蔡佳轩想起白日里王嘉馨鬓边的玉簪,此刻正躺在案头,簪头的芙蓉花瓣上,竟隐约映着淡淡的剑影。
更漏声中,他铺开澄心堂纸,研好松烟墨,忽然想为今日的相遇写首诗。笔尖悬在纸上许久,终究只落下两句:“碧玉阶前初相遇,芙蓉簪上露华新。”墨迹未干,窗外忽起狂风,吹得纸页哗哗作响,仿佛有个声音在耳边低语:有些缘分,从簪花落地的那一刻起,便已在尘埃里埋下了生根的种子。
秦淮河的水依旧潺潺流淌,载着千年的月光,照着寒门子弟青衫上的霜,照着世族贵女鬓间的簪,照着这乱世里即将交织的命运。谁也不知道,那夜紫金山巅的剑鸣,正是雌雄寒光剑初次相和的清音,而碧玉阶前的一次拾簪,终将在这风雨飘摇的时代里,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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